“是。”身后的石剑宇点了点头,“都已布置妥当。我已派弟子到后山重兵把守。”
“做得好。”楚梦非咳嗽着转过身,却在跨出步伐的那一刹那,眼前陡然袭来一阵黑暗。
他颠了颠步子,伸手扶住了窗台,才勉强稳住身形。
“楼主。”石剑宇的面色已变,正欲上前,却见楚梦非朝他摆了摆手。
“我们立刻去后山。”楚梦非终于缓过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绝不容许自己倒下去,否则五年来的辛苦将付诸东流。
“你以为以你现在还有体力去封住最后一个结界吗?”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一名年约七十的老者,青衣长袍,慈眉善目。只是此刻,他平日那双慈爱祥和的眼里已带着强烈的不满。
凭借着医者敏锐的本能,他已看出楚梦非已是强弩之末。
“你的元神几乎就要涣散了。”老人的神色沉了下来,“你若是还要命的话,今晚哪里也不准去。”
整座沉沙楼也许只有他——李春秋敢对楚梦非这么说话。
楚梦非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咳嗽着,依然坚持走向门外。
“楚梦非——”老人再也掩不住眼中焦急的神色,上前拦住了他,“若是你还念着我的救命之恩,就听我一句劝。”
“我必须要去。”他平淡地说着,但眼底那一抹偏狂的执着却泄露了他的坚持。
然而,才一踏出门口,一道人影便阻住了他的去路。
“连你也要阻止我?”楚梦非微一皱眉,看着门外廊道底下那名身着绿衫的年轻女子。
寒思月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话落,她自怀中拿出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这块凝冰玉是寒月宫的三宝之一。也许它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楚梦非怔了怔,接过了她手中的玉佩,淡淡地道:“多谢。”
寒思月轻叹了口气,让开了路。
一白一黑两道人影顿时没入夜幕之中。
“你不该让他去。”
看着前方那一片浓重的夜色,李春秋的眼底聚满了担忧。
“这世上能阻止他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寒思月轻叹,“他是在求死。对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我们又还能说什么?”
还记得那晚,他曾毫不犹豫地告诉她,等他做完了该做的事之后,他就会一死以求解脱。
如今,雁雪堂已灭。最后一个隐患也已消除。
等封住了最后一个封印,他的使命就终结了。
他终于做完了该做的事。
其实自己心底明白,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世间,追随那名深埋在他心底的女子的脚步而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犹记得五年前,她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那时的他,一派的温文尔雅,飘逸出尘。一双明亮的眼里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他所迷醉,只可惜,他的眼里,心里,只装得下那一抹纤细温柔的身影。
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昔日温文的男子成为了冷血的魔头,而那温柔纤美的人儿,也已魂归黄泉。
这世上实在有太多太多让人难以预料和无法选择的事。
就如五年前的那件事一样,他也只能有一种选择。
一种他宁死也不愿做的选择。
这五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所以,他将自己改名为楚梦非。
因为他希望这一切只是噩梦一场,终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摆脱这场令人痛不欲生的噩梦。
可是他真的能摆脱吗?
也许到最终,他还是无法逃过命运的安排。
夜色,凄凉如水。
深秋的夜,已带着些许寒意,习习的晚风中甚至隐藏着冬季冰冷的气息。
山崖边,一道落寞的人影临风而立,那一裘白衣在夜风中激荡着,衬着那单薄的背影,飘然出尘。
寂静的身后是十多名黑衣劲装的年轻弟子,他们分散在山崖的各个角落,肃然而立,然而,那一双双晶亮的眼里却满含着戒备。
这是沉沙楼的后山。
也是楼里禁地。
若在平时,楚梦非必会在山脚布下结界,然后派重兵把守,不让任何人入内。
因为这里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他守着这个秘密,已守了五年。
“楼主,都准备好了。”石剑宇看着崖边那落寞的身影,恭敬而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他怕楚梦非撑不过这一关。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临上崖前,他又咳出了血。
楚梦非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却还在不住地咳嗽,神色异常疲惫。
石剑宇在心中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个时候,谁也劝不了楚梦非。
风,依然很冷,一枚流星忽然划过苍茫的夜空,坠向遥远的天际。
不知道那一颗陨落的流星是不是代表着自己?
楚梦非淡漠一笑,低头看着手中的雪痕刀。
月色下,刀光如梦似幻,银光流溢,然而在银辉的折射,却隐见刀背上有一抹妖异的艳红正往刀尖上端游走。
楚梦非静默地看着,等到那抹艳红走至刀锋尖端之时,他本来疲倦的目光竟乍现出一抹精光。
他等这一天已等了太久太久。
崖峰东南侧的平地上布着一个古怪的阵法。
阵中零星散落着一些碎石,看似零散,但每一粒石子都是以八卦方位布置妥当。
若以每三颗石子为一点,将散落五个方位的石子连贯起来,便形成了一个五角星形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