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呛咳又已再度爆发,他紧捂住胸口,忍受着体内绞心的剧痛。
李春秋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叹道:“你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体无法抵受住凝血通心术的侵蚀,所以,才会早一步让人通知我,是吗?但你这又何苦?”
“凝血通心术,无法可破。只有、只有,这个方法了。”他话语一顿,黯淡的眼里忽然乍现出一抹异样的光芒,“但、但我还不能死。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所以,我不能死!”
看着他眼中那抹坚毅,李春秋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撼。
若不是凭着那股强烈的求生意志,他早已不知死过多少回了?然而,这种从阎王爷手中赊来的生命,却又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生死线上徘徊的痛苦,这世间并没有多少人可以忍受啊!
“她呢?怎么样了?”
听到床上人的问话,李春秋回过了神,“你放心。她已经没事了,只要休息一段时日,便会恢复。”
“那就好。”终于放下一颗紧提的心,楚梦非疲惫地靠着床壁,神色异常苍白。
李春秋摇了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伸手搭住他的脉搏。
“我还可以撑多久?”楚梦非淡漠地问,眼眸之中一片平静。
“你若再这样下去,一个月都无法支撑。”
“一个月?竟连一个月都无法支撑下去?”他淡漠而自嘲地轻笑着,眼里并没有太多的悲哀。
其实,生与死对他来说早已不具任何意义,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能否支撑到结界完全封住的那一天。
若是无法封住那个结界,“他”便会冲破封印了吧?而这个世界也会随之而毁灭,沦入魔道。
那他这几年来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而他又如何向沉沙楼里牺牲的那些兄弟们交代?
“我不能死!无论如何,我都要支撑下去的。至少,至少我要等到明年七月。否则,我死不瞑目,那些兄弟在黄泉也不会安宁。”
他抬头看向窗外已有些暗沉的天际,眼里忽然闪现出一抹异彩。
“我不信,我永远斗不过你。五年前,我没有让自己倒下去。五年后当然也不会。”
他要与命运再搏一次。
“一定要银龙草吗?”转过头,他问李春秋道。
“其实就算现在拿到了银龙草,也不一定可以治得了你。”李春秋叹了口气道,“银龙草虽是救命良药,但你五脏六腑皆为雪痕刀内怨气所蚀,再加上你今日又为凝血通心术所伤,恐怕……”
“可有其他办法?”
“有。”李春秋点了点头,然而眼里却闪过了一丝犹豫,“但这个方法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一定要试。”
“即使是永世不得超生吗?”
“是。即使死后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一定要试一试!”
楚梦非疲累地闭上了眼,心身俱疲的他却没有发现,窗外有一道立足已久的紫色身影,在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微微一怔,随即又匆匆地离去。
他竟只有一个月的生命了!
他死后甚至会永世不得超生!
那他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凝血通心术他根本无法可破,而是将这歹毒的术法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但昨夜,他却又说得那般无情。
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风师兄,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终于奔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匆匆关上门,无力地靠在门后放纵自己失声痛哭。
她知道自始至终,她还是放不下对他的感情。
当她听到他的生命所剩无几时,她的心依然像裂开一般疼痛。
爱与恨紧紧纠结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
——她该怎么办?
——她究竟该怎么办?
秋风萧瑟,隐隐间传来了冬季的气息。
冬天就要到了吧?
只是不知他能不能支撑到第一场雪下?
秋风虽凉,却抵不上他体内的寒冷,那种寒冷就像带毒的蔓藤,一点一滴地吞噬着他的生命。
他知道自己已差不多撑到极限了,只是在没有做完他该做的事之前,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否则,他对不起为他而牺牲的人。
当年映日谷一役,几乎所有参战的人都中了血影咒。
血魔虽被封印,但他那可怕的魔力却还留在这个世上。
有些人是狂性大发,就像当年的师父一样,到处杀人。
但更多中了血影咒的人却成了血魔的傀儡,将血影咒一个接着一个地下到自己的亲人、朋友,甚至陌生人的身上。
他知道血魔一直在等待着东山再起之日,只要被下了血影咒的人怨气积得够深,那么,他便可以冲破封印,将人间重新化为炼狱。
这五年来,楼里的兄弟为了打探被下了血咒之人的下落,一个接着一个被下了血影咒,然后,毫无怨言地死在他的刀下。
他们对他的信任,他们为他所做的牺牲正是他坚持下去的力量。
这是一条不归路。
他虽是为了阻止血魔现世,却不得不满手染上血腥。
此刻他早已分不清,自己是魔,还是道?
很悲哀不是吗?
蓦然一阵刺痛涌上心口,他不禁捂住胸口,单手撑扶着身旁的梅树。
这时身后蓦然传来了一道低柔却又悲伤的声音。
“为什么你竟要将那样歹毒的术法转移到自己身上?凝血通心术你根本不能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