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见完这帮“文臣武将”,易铭和李千秋回到座位坐定,其他人也各自坐下,大堂里安静下来。此时十来个侍女端进来些瓜果酒肆,易铭见了,也不客气,抓了一些瓜果就吃,侍女分别斟满了酒。易铭见众人闷声不语,心里很厌烦,心想什么时候快快结束。
正天马行空想着,但见范先生却站了起来,先是冲易铭一揖,说:“主公,我等听先生说主公不远万里到西方,主公深意,在下不知,烦请主公都讲讲,这个西方之地,都有哪些国度?都有些什么奇闻怪事?”
易铭心想:“今天就你多事,先是让老子收肠刮肚对对联、作诗,现在又来烦我,怎么你这厮还是这么问。”
他见李千秋也是一副期许的样子,又看了看大堂上,均是一片期待的目光,易铭只得一阵的苦笑。
易铭说道:“这个西方嘛!这个近一点的是印度,原来称之为天竺,也叫身毒,不知各位去过没有?”其实易铭就怕在座的有人去过。
这大堂上众人自然没人去过,范旷说道:“主公是说玄奘去过的那个国度?”易铭回答:“正是。”范旷又道:“请主公说来听听。”
易铭只得厚着脸皮说道:“这国家和我们一样的古老,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只不过现在却是英国的殖民地。”
范旷极不礼貌打断易铭道:“主公,这个英国又是什么国?在何地?殖民地是个什么意思?在那儿殖民吗?”易铭心想:你真他妈孤陋寡闻。
于是他决心把他知道的那点常识告诉在座的这帮井底之蛙,于是他道:“这个英国在欧洲呢,那里有好几个重要国家。一个是英国,以后的几百年最为强盛的就是他了,除此之外还有法兰西、尼德兰、德意志、意大利,中间还有个什么奥斯曼土耳其的。”易铭刚说到这里,耳内传来先生的话:“日耳曼人1871年才建立统一的德意志帝国,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易铭说:“惭愧!实在不好意思!世界历史学得不好,糊弄这些人可以,糊弄你可不行。要不是你提醒,我或许会把维多利亚女王说出来,或许林肯、拿破仑也没准。”
于是他转而说道:“还有非洲,不过我没有去过那里,听说那里长的有不少黑人。”
范旷道:“主公讲的这些国家,怎么名字都怪怪的,人和我们长的一样吗?”易铭说:“当然不一样,大鼻子,蓝眼睛,黄头发多。语言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范旷就恍然大悟道:“我听说在琉求和广东澳门一地居住的,就是一群西方人,说话叮铃冈啷的,听不懂,难道就是从主公说的那些地方来的。”易铭道:“正是,澳门的来自葡萄牙,在琉求的,应该是些尼德兰人。”范旷又说道:“我们的地方竟让他们占了,应该收回才是。”易铭顿时对范旷刮目相看,心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远见,老子以后叫你做辅政大臣,就是因为你这厮还有些远见卓识。
等了一会儿,范旷又问道:“主公,你在什么英国?他们的语言不知主公会不会?烦请主公略讲一二,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易铭心烦不已,暗道:就你不让我省心。但人家当着众人发问,大堂上一干人等又盼之切切,他知道自己英文学得差,当年最多十几二十分,好在这大堂之上,除了李千秋,可能就是自己还懂那么几句了。所以又看了看李千秋,见他依旧似笑非笑,易铭只好厚着脸皮,道:“这个嘛!这个英国话有些奇怪,比如说“走”他们说成“狗”,“来”说成“卡莫”,“一”说“碗”,“二”说“土”,……。”
易铭说了一通,其间堂上众人无不哄堂大笑,均感觉这英国人语言荒诞奇怪。范旷也是一通怪笑,鼻涕都喷在了胡子上,他问道:“主公,这些地方有多远?来回一趟要不少时日吧?”易铭其实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心道:坐飞机快,几十个小时就到了。但他可不能这么说,于是答道:“当然非常遥远,怕不下万里。”
范旷听了,似乎对易铭肃然起敬,称赞道:“主公真是不易,不远万里到那些地方去,用心良苦!用心良苦!”
易铭心道:我倒是喜欢去,埃菲尔铁塔、伦敦桥、阿尔卑斯山、罗马竞技场、荷兰大风车,老子一样都没有去看过,只是哪有机会。
范旷紧接着又问道:“照主公这样说来,西方各国似乎与我泱泱华夏格格不入,风土人情迥异,道德文章只怕差得太远,主公以为呢?”
易铭其实深知,从文艺、科学领域说来,中国竟应当是从此年代开始落后的,他想到了大清入关后,不思进取,闭关锁国,以至于导致后来国弱民贫、处处挨打的局面,差点亡国。
易铭想到这里,就对范旷及在座众人道:“先生之言,我不敢苟同,在我看来,事实恰恰相反……。”
易铭未及说完,见众人之中不少人都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易铭知道这些家伙是些自大狂,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不会懂得西方在各个领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哥伦布早已发现新大陆,麦哲伦已实现了环球航行,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正涉足开发美洲大陆,他们还知道地球不再是世界的中心。易铭知道一点哥白尼、伽利略和布鲁诺。他还多少知道一点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就同时期而言,还有培根、莎士比亚、牛顿等等。所以易铭就问在场众人道:“那你们说,人家可以万里之遥远涉重洋来到我们这里,也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去过他们那里没有?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各位!难道不是这样吗?”果然众人听后俱都安静下来。
那范旷也细细想了一会,就代表众人问易铭道:“照主公说来,他们比及我华夏,除了会航海,有火器、钟表等奇巧淫技,还有信奉什么耶稣基督之外,有何其它高明之处?”
易铭不想重复前次的失误,他想了片刻,说道:“他们出了许多厉害的人物,比如培根、牛顿、莎士比亚等等,我不一一枚举,总之我很佩服,改天将他们文章,与各位交流探讨。”
易铭说完,看见下面不少人捂嘴偷笑,那范旷也一样,就问:“主公,这西方人名字怎就如此怪异!叫什么“赔根!赔根什么?金条子吗?还有什么牛炖!这个好说,无非是把牛炖了吃着好吃!至于傻死逼呀!这个名字十分不雅,看看!他父母都怎么给取的。”
此时易铭和范旷你来我往,说了不少,众人听稀奇倒是听得聚精会神,都忘了喝酒吃菜。李千秋插话道:“主公,各位,来来来!喝酒喝酒!让主公慢慢道来。”于是众人就喝了一巡酒。
易铭慢慢清理清理了思路,他准备再次逗一逗众人,就说道:“他们后来还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叫做孟德斯鸠,这个嘛!这个孟德斯鸠提出了一种学说,他的治国的理念简而言之,就是把国家的权力分为三部分:一是设立议会,有立法权;二是国君,有行政权;三是法院,有司法权。用这种方法来限制皇权,防止君主****。“三权”相互分开、互相制衡,并保持平衡。这就是三权分立、分权制衡。范先生以为如何?”
易铭知道,堂上众人,肯定不会赞同,果然,易铭话音刚落,这大堂上顿时不少文化人此起彼伏地说道:“这怎么行!”、“胡闹嘛!”、“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数典忘祖啊!”等等等等!虽然还是前一次那般,但经历过的事情再重新来上一次,不管怎样,这总让易铭感觉很奇怪。
正是人声鼎沸乱哄哄吵闹闹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像是晴空霹雳般响起,原来是人高马大、声如洪钟的李马丁,只见他站起身大声喝道:“吵什么?吵什么?闭嘴、闭嘴!”他这一暴喝,大堂上竟然清思雅静,没有人再敢言语。
那李马丁又大声道:“主公说的是那个什么“梦的是酒”,是他说的又不是主公说的,就是主公说的,你们这些鸟人也胆敢说主公说的不对。谁要敢对主公不敬,老子活劈了他。”易铭见他瞪着眼,目光很是咄咄逼人般的凌厉,竟是强为自己出头。于是心里大为感动,心道:他这样忠心耿耿,怪不得自己走了,从此没了依靠,要装疯卖傻。
易铭转眼看见范旷,却大胆站着,目光迎着李马丁,似乎毫无畏惧之感。其实这个也是犟牛脑壳九斤半,也算是个固执的主。
李马丁似乎发现了范旷的态度,发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忽视,顿时大怒,抽出腰间佩刀,直架在了范先生脖子上,看样子要是把他惹毛了,范旷立刻会身首异处,大堂之上顿时一片惊呼。
李千秋及易铭见状忙大声呵斥道:“住手!不得乱来!”李马丁很听话,收回了刀,气咻咻地一言不发,两眼生生盯着范旷,只差没有喷出火来。
易铭见李马丁还算理智,自己出声及时制止,好像权威比先生更甚。他心里有了底,正想说什么,但见李千秋对李马丁道:“李将军,还不快给范先生赔礼道歉!先生是南明重臣,而今投靠了主公,我们就是一家人。何况主公与范先生所论,都是经世治国的大事,你一个粗鲁武人,懂得什么?”说完见李马丁仍旧怒气未消的样子,李千秋又大声道:“还不快去,要我下来亲自请你吗?”李马丁无可奈何,只得走进范旷,俯身长偮,说道:“范先生,你大人大量,在下得罪了。”范旷目无表情,虽说易铭及军师都呵斥了他李马丁,实则维护这家伙的成分居多。没有办法,天下大乱之际,武将更易受倚重一些。范旷见李马丁服软道歉,想想正好借此有个台阶下,也替刚才那些反对的文人墨客一个台阶下。
但见范旷扶起李马丁,转身向易铭道:“主公在上,老夫不得不多说几句,今天就是砍了我的脑袋,老夫也得说。”易铭见范旷说话恶狠狠的,觉得这个是方孝儒一般的死脑筋,如果你真就敢砍了他,还成就了他忠臣死谏的名节。
易铭决定学习一下电视上那些帝王将相的所谓权谋,于是他客客气气说道:“范先生哪里话?我才疏学浅,以后还要多多请教。先生但讲无妨,我有一句话,要对先生及各位说,以后凡是涉及军政大事,均可直言相告,无论对错,言而无罪。各位以为如何?”
易铭话音刚落,但见众人无不欢欣鼓舞、激动万分,均山呼:“主公英明!”
范旷明显也感动不已,似是遇到了“明主”。于是说道:“老夫并非反对主公,只是觉得主公身为一方之主,无论军政大事,都应当决绝乾纲独断,不可听信什么“梦的是酒”三权分立之谬论。诸位以为如何?”易铭只听得下面众口一词,附和范旷道:“对!就是!”搞得易铭很是尴尬,心道:看来不独裁都不行!至于要搞三权分立或者自由民主什么的,还真是不合时宜。
范旷又道:“主公坐拥黔北一地,已有遵、铜两府二十余县。民众五十万,精兵廿余千,上下同心,政通人和,域内大治。放眼当今天下,清狗势大、所向披靡,有言道:清兵愈万,则不可敌,这么些年,其锋向所至,竟占了国之大半。但毕竟是戎虏,非我族类,华夏之地,揭竿而起的举义,更是此起彼伏,有朝一日,主公挥师北上,逐鹿中原,淸狗定然会退出中土的。
南明羸弱、偏安一隅,且勾心斗角、派系严重,其主虽为正统,然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看来朱家天下,已然气数已尽,如今苟延残喘而已。
而李自成、张献忠之辈,均已暴亡。李锦、高一功、孙可望、李定国之流,又难堪大任。依老夫看来,牛金星谶语“天下当属十八子”,应是勘破天机之语,然而这个十八子断然不是李自成,我看当是指主公您呀!”
范旷言及于此,当即不少人附和。李马丁听了,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你这老先生,这才是说的人话。说来说去,这天下还不是我老李家的,我看主公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到时候我们都是大将军、大丞相。我看你范先生就是个当丞相的料。喂!你们都说,是不是呀?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有真心假意跟着笑的,有起哄附和说是的,交头接耳的,拍桌子、打板凳的,场面乱哄哄,秩序大乱。易铭见状,实在厌烦,就大声呵斥道:“不要吵了,吵什么?”这帮家伙听了,瞬间竟安静下来,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现在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出来。
易铭一时冲动,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太恰当,他认为应该温和一些,声音平缓一些,按照他那个时代流行的说法,要表现得有亲和力一些。所以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看下面那百十双眼睛,对他无比景仰的神态。易铭说:“范先生所说,在下不敢苟同。目前我等所处待化之地,地瘠民贫,何况区区两三万人,有什么资格去争夺天下?你们都说说!是不是这样?”
这时赵龙甲却站直身体,下面“文武百官”立即又重新安静下来。易铭看得出,这个赵龙甲性格老成,作风干练,轻易不说话,一旦他要说什么,其他人还真就表现得规规矩矩,不敢乱说插言。
赵龙甲照例给易铭长揖一礼,然后声音低沉缓缓说道:“主公不可妄自菲薄,想当年我等初到黔北,只有不足万人,能够上阵杀敌的,不及五千。孙可望来攻,大战十余日,遵义城下,尸横遍野,我们还不是守住了。就此一战,奠定了如今的局面,孙可望可是十万之众啊!我们仰仗什么?说到底无非是我们有枪有炮。如果不是有这些枪炮,如果不是靠先生的鲁班神技,发明了这些东西,别说守住遵义,恐怕这大堂之上的众弟兄,早成刀下之鬼了!”堂上不少人异口同声感叹:“对!就是!”赵龙甲接着说:“如今我黔北一地,南至乌江与孙可望划江而治,北抵习、綦一线,东到思、铜,西有毕节、大方,自成一体。与清、明及大西、大顺败军鼎足而立。况经几年休养生息,如今兵精粮足,正是主公施展才华、大展宏图之际。主公只要一声令下,管叫弟兄们个个生龙活虎、拼死征战,不愁打不出个好局面。还望主公早作决断!”赵龙甲说罢,众皆喝彩连连,但见他自坐下,闭目养息,不再言语。刚才那些话,似是在将易铭的军。
易铭正欲说什么,李千秋及时插话,又让众人抽烟吃酒。大堂之上,一时竟无人言语。李千秋见状,也将身站起,众人聚精会神,听李千秋说道:“好了!好了!主公初到,对眼下诸多情形,尚无明了。你等下去后,对于如今大计及军政方略,可写于纸上,报与主公及我处。等到主公回了遵义,自会召集你等,博采众长,确立下步方向。各位以为如何?”
李千秋说完,有谁敢说不行。于是众人均专心喝酒吃饭,不再吵闹,易铭又回答了一些关于他神奇历险记的提问。一会儿怡情给众人上茶,易铭感觉稀奇,就问:“茶叶是哪里产的?”那范旷先生回答说:“主公,这些茶就出自湄潭、凤冈一带,种植历史可谓悠久,这个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说:“黔中生思州、播州、费州、夷州……。往往得之,其味极佳”,在下以为可好得不得了。”
易铭奇怪问道:“我怎么来时很少看到茶园?”范旷又道:“产的不多,就品质好,产区集中在永兴,军师这几年大力种植了不少,怕不下万亩,只是尚未丰产,再过一两年应可满足。”易铭说:“原来如此!”心里暗暗咐道:将来有机会,定要穿梭时空,到陆羽那儿看看他何等尊荣。还可顺便带上几斤“湄潭翠芽”,送给他品鉴一番,让他提提意见。
想到“湄潭翠芽”四个字,易铭就问到:“各位,这茶叫个什么茶?”那范旷也是一愣,就答道:“主公一问,老夫还真就不知,我只道湄潭产的就叫湄潭茶,凤冈产的就叫凤冈茶。主公难道想给取一个?还真就没有人寻思给起个名儿,老夫斗胆请主公给赐一个。”
见易铭、范旷两人一来一往说茶论茗,众人都有了兴趣,均让易铭给赐一个。易铭故弄玄虚,想了片刻,就把他那时的名儿借用过来,说:“你们看称为“湄潭翠芽”如何?”那范旷也想了想,大胆建议道:“主公所赐,好是好,但黔北产茶县份太多。只是一个“湄潭翠芽”则单指湄潭一地,似乎不够。这黔北县份,江河溪流,多汇于乌江。老夫斗胆改称“乌江翠芽”,不知主公以为如何?”易铭一想,认为贴切,就说道:“我看可以,就如先生所称“乌江翠芽”最为恰当。”
至此开始,“乌江翠芽”名满天下,当然这已经是事实了。
后来见易铭心不在焉,众人再也无事,李千秋吩咐后,一干人等,自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