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惊得非同小可,后退一步,唤出青萍剑,御风浮于水面。
离夜静静的看她,对她的举动并未有丝毫在意。
云珠心中暗暗紧张,皱眉道:“你是来杀我的?”
离夜望着她,有些讥诮:“不过一月,转眼间见面就要拿剑指着我。”
云珠目光中带着杀气,道:“你是魔族。”
离夜微微皱眉,道:“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我下凡寻星在天庭外遇见你时,你刚刚灭了镇魂灯吧。”
离夜默然。
云珠冷笑道:“骗了我的仙劫泪去灭镇魂灯,你很聪明。是魔尊叫你这么做的?”
离夜听后目光微微有些幽暗,不置可否。
“又或者,你是魔尊?”云珠那日在东海见他,心中隐隐有此猜测,此时正悄无声息的祭出青萍剑。
离夜终于开口道:“不是。”随后似乎不想再看云珠,侧过脸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杀不了他,最好别去。”
云珠一怔,随后笑道:“你来就是让我放弃?又或者我不肯放弃就杀了我?”
离夜淡淡道:“我若想杀你,何必等到今天。你信不信都好,你杀不了他,执迷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
云珠道:“你魔族灭了我昆仑,今日还来说这种话,不觉可笑吗?”她眼见月将落,子时既到,不再耽搁时间,道:“我今日定是要成阵,你若杀我便动手,若不想杀我便走得远点。”说完御风起身来到水面至阴漩涡之上,祭剑施法。
离夜沉默的望着她,终于无奈笑了笑,缓缓开口道:“保重。”随后紫色的身影化作流光,渐渐远去。
云珠无暇顾及,口中念咒,青萍剑当空而舞,十一道青色的剑气飞速的被卷入漩涡。随后她将指尖的血滴入黝黑的漩涡中。瞬间,四天水连带着赤水甚至南海几乎都有了翻江倒海之势,水中青碧色的符印隐隐闪烁出血色的光芒。血一点点一融进符咒,不到半刻随即隐没。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云珠收回剑,舒了口气御风落在岸边,望着离夜远去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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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中两仪已出,她只要最后昆仑正中心阵眼处布下结界,阵既成。到时魔尊与整个魔族都将被控制于寂灭天阵之下。云珠急速御风而行,第二天日出之前,终于赶到昆仑脚下。
此时的昆仑昏天暗地,浓云笼罩,滂沱大雨瓢泼而下。连日的征战,战局僵持,各自损伤无数,此时天尚未亮,双方都在营中休息。
云珠看到仙界一方布着结界,结界周围有一些天兵驻守,其余的仙将还在帐中。
她略略一看方位,阵眼之处正在魔族营帐一方。不禁发愁,但时间不多,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尽量轻的避过仙界营地,准备去前方魔族营前山脚,身体忽然被一道光困住。
随后见施法的人正是青墨,青墨解了法咒,来到身边见是云珠,目光中有些惊讶,威严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压迫道:“跟我回来。”
云珠知他是担心,但此时容不得多想,祭出青萍剑迅速斩断法咒,倏然飞身而逃。青墨见到青萍剑,一时惊讶,许多话想问,但转身间她已不见,只听她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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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用魄玉遮了仙气,隐了身形飞入魔族领地。小心翼翼躲过巡逻的魔兵,来到阵眼之位。幸好此处极偏僻,不易被发现。此时她只要在最后的阵眼画好十一道符咒,即可将魔族乃至魔尊封于阵中。
魔尊一旦被封阵中,会有一刻时间法力尽失,她在阵外可利用那时轻易杀死魔尊。
云珠一到就迅速祭出青萍剑结咒,剑法极快,随着阵将成,天地瞬间变色,昆仑上空笼罩的墨色的浓云渐渐裂开缝隙,隐隐钻出一道金光。
云珠知是法阵将成,虽然心下喜悦,仍不敢怠慢。转眼十道符画完,不远处魔族已警觉,开始进攻仙界。战局一开,厮杀吼叫连天,她不敢分心,仔细画念最后一道符。
第十一道符咒将成,云珠忽然感觉有冷风袭来。心道不好,定是有道法高强者找到此处。巨大的法力撼动天地,她的整个人几乎也跟着摇晃。云珠全身骨头如要震碎般疼痛,意识在一瞬几乎涣散。
不,不能放手!
风云变幻,狂风猛烈,斗石乱飞,不远处魔族的惨叫声声,无数魑魅魍魉 ,数万魔兵被控制在阵法之下。
云珠强抑着疼痛口中念咒,去画最后一道法咒,终于最后一笔抬起,灭天之阵只差最后一点收口。不料于此同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她对面,以巨大的法力向她袭击重撞而来。云珠无法抗衡,剑尖微微一颤。最后一道符咒收尾,偏了一分。
天旋地转,百万的魔魂如一缕黑色的轻烟被瞬间被吸入阵眼。忽然,喊杀声,惨叫声一瞬间统统不见,四周霎时宁静。
天地间没有黑暗,也没有光,如混沌之初般看不到颜色,周身只有浓浓大雾。
云珠大惊,发现刚刚受到袭击,阵法虽成却还未来得及出去,自己被困在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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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外青墨见云珠用魄玉隐了仙气飞入魔族,怕她有差,命天兵全力破魔结界。然而未过多久,忽见而百万魔魂瞬间消散,他知阵已成,心方落下来。
然而阵成却不见云珠回来,心下不安,飞身去阵眼的方位却不见她身影。
正疑惑,这时天边一道云急急飞来,落下来是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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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在阵中,感受到远处强大的力量,一个黑色的身影向她一步步走来。云珠忽然想起,不止是她,魔尊此时也被困于阵眼。
魔尊的法力她早已领教,她有一瞬绝望。然而随即想到,阵中之的魔尊神力丧失,不过普通人。而此结成此阵的神器碧游青萍剑在她手中,只要手刃了魔尊,用他的血魂祭阵一样可以。
她只有一刻时间。
脚步声渐近,云珠警觉的握紧剑,手心已满是汗。只待他一出现,立刻杀他。
大雾弥漫,她看不清对面的人。那人渐渐走近,她忽然听到一个亲切熟悉的声音:“云儿。”
云珠心几乎停滞,怔了一下脱口道:“父王?!”
那人从雾气中走出,锦袍,威严中却带着慈祥,依稀是父王的样子。云珠望见他的眼睛,脑中忽然茫然。随后一瞬泪眼迷蒙,委屈与酸楚涌上心头,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你吗,父王?”
那人在她面前一丈的距离停住,声音慈爱温柔,向她招手:“云儿,把剑扔掉,过来。”
云珠泪水滴滴滚落,哽咽道:“父王,是你吗?云儿终于学会了,做到了。”她眼中茫然,一步步向前走,要丢下剑。
这时忽听一个清澈的声音通过腹语向她传来,急道:“别去,魔尊千面,那是他的幻象。”
云珠心里恍惚辨认出说话的人是玄音,但此时心魂被摄住,虽能听到,却隐约又迷惑,只是茫然间停了下来。
那人见云珠停下,微微皱眉,依然道:“云儿,过来,到父王身边。”
云珠看着眼前的父王,想到玉虚宫里的年年岁岁,眼中不断流出泪来,喃喃道:“父王。”不自觉的向前走,这时又听玄音腹语道:“别受魔尊的蛊惑,拔剑杀了他。”
魔尊看到云珠迟疑,声音略有些急。他碍于青萍剑上古神器,不敢近她身,只一声声呼唤这云珠。
云珠听来,只觉像小时候自己淘气躲起来时父王在唤她。同时,脑海的另一端中不停的回响着:杀了他!杀了他!
仅存的一点清醒告诉她,那是魔尊。但站在她面前的确是自己最盼望见到的父王,云珠头痛欲裂,握着剑的手却如何也抬不起。
父王慈爱的笑,父王轻抚她的头发,父王说我的云儿是什么样子,公主就可以是什么样子。父王临走前叹息的话语,云珠忽然泪如雨下。
若不杀,她所做的一切都将覆灭,魔尊已被激怒,一旦冲出阵,三界会如何她不敢想象。
若去杀,心底最期待见到的父王就这样站在面前,哪怕是幻影,她的剑也无论如何刺不出。
迟疑与茫然,短暂的一刻即将过去,阵法最后在此一举。
太阳就要升起,最后一道日出之光即将出现。
过错与错过的,终将有一个了结。
既然生在昆仑,不若也葬在这里。曾经的一念之差铸成大错,此生此仇,不若此身偿还。
云珠双手紧紧握住剑柄,那力道仿佛要将它从指尖融进身体。以己之身封彼之命,于她而言,于天下而言,值得。只是,于玄音而言却……
云珠终于拿起剑,像是对玄音,又像是对自己,低低道:“抱歉。”
剑起,凛冽的清辉划过,顿时血色涌动。
青萍剑本就嗜血而狂,更何况还是她自身之血。她用自己的身体来封印了最后的阵法。剑气如霜如铁更如冰,丝丝沥沥向她刺来,她只觉浑身犹如万箭穿心,痛得麻木,痛到连一丝一毫都抵御不得。
疼痛中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她知道那是魂魄开始消散。原来,魂魄是如此之轻,轻到她若不自己感觉,便无从发觉,仿佛那混沌不知的开始。
青色的剑也因浴血而疯长,一瞬间便已长了数倍。
云珠借助最后的力量终于画成此阵结印。顿时,阵中光芒大绽,清辉冉冉,芳华遍及各个角落。魔尊一声低吼,身影在那道光芒中变得暗淡,最终消失在阵中。
虽然杀不了,但她却可以用最后一式,将魔尊以及整个魔族,永封地下。
万古空寂,一阵灭天。
云珠在消散之前隐隐看到,太阳杳杳从山那一边升起,墨云渐渐散去,昆仑仿佛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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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多天,仙兵散去,后来,他们也离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的一天,一朵云飘来,静静的在石剑边落下,宛如莲花。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三界祥云聚集昆仑,霞光万道,有上神仙云托体历劫而生。
漫长的光阴流过,终于大梦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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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最后一个秘密
数月后,仙界,云珠庭院。
“所谓‘于天地有大功,于古今有大行。’方可飞升上神。你这兔子倒是比我快了一步。不过神阶已够,上又赐你掌东苍宫,怎的连的宫主都不肯做?”心月狐皱眉看着在屋中收拾东西的云珠问道。
云珠停下来笑了笑,道:“我回来不过是跟你们告别,仙界太辛苦,做了宫主岂不是更要被累死。”
狐狸听后望了望天道:“也是。”不再勉强,随后道:“对了,上次诬陷你放星子下凡的那个危月燕,因私罚所掌星宫的星官,被贬去仙职,连她的姑姑太微上神也跟着被罚,真是解气。”
云珠只觉毫不意外,一边将狐狸曾经送她的“天萝翡翠”放入乾坤袋中,一边道:“经历了这些,星宫的恩怨已早都无所谓了。何况如今就要离开。”
狐狸倚在门边,半晌叹了叹道:“你是走了,可惜了我……新来的那个房宿祝姑娘,整日不停的缠着我向我打听青帝的喜好,实在是聒噪死了。”
云珠听后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随后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狐狸,你在昆仑学道的时候就是他的师妹,他来到星宫你也飞升而来。如今在一起也有四五千年,你对别人都放得开,对他怎就不肯表露?”
狐狸面色微微尴尬了一下,随后转而道:“你还好意思提昆仑,小升云!当年是谁骗我喝了一口千年醉,害我睡了三十年?!”
云珠听了微咳掩饰道:“那千年醉又不是我酿的,我哪知——”提到千年醉,她忽然又想起了玄音。她飞升回来在仙界,仙友都见过,却唯独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好想问,却又怕知道。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狐狸看忽然住口的云珠,转移话题道:“哎,可惜你走后没人陪我喝酒了。 ”
云珠笑了笑道:“有空你来流波,喝多少酒都没关系,醉个几十年我也陪你。”
狐狸心中忽然感动,微微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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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仙山流波,百里碧波荡漾,桃花相绕,翩翩绯色。
云珠御风了几日来此,将要到却远远望见翠色流碧的山间宅院,树荫下坐着一位仙君,一袭浅蓝流云衣衫,墨色长发被一支长簪束在头顶,正静静的靠在藤椅上读书。
她忽然呆住。
微风拂过,他素色的衣袂随风微动,像夏季山涧流动的溪水,不胜澄澈。云珠的心忽然就被这初夏的暖风吹化了,脚下的云几乎不稳就落了下来。
玄音见到她,彷如昨天刚刚离别一般,莞尔一笑,起身柔声道:“云儿。”
云珠忽然扑到他怀中,喜悦中带着哽咽:“玄音!”
他轻轻抚了她的乌黑的发髻:“哭什么,以后我会一直在此陪你。”
云珠放下手,有些不敢相信:“你要同我归隐?”
玄音眼中噙着笑意:“有上神东苍宫主都不做,我这帝君不做也罢。”
云珠呆呆的看着他,忽然不知说什么,半晌开口却道:“玄音,我一直有一个秘密,今天一定要告诉你。”
玄音疑惑的望了望云珠。
她的脸微微有些红了:“嗯,就是……在人间的时候,我从珠山回来,就知道内丹不在你那了。”
玄音一怔,随后明白。微微一笑,目光清浅:“如此,我也有个秘密。”
云珠有些惊讶:“什么?”
玄音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历劫下凡的时候,我天眼一直在,妖灵可以看到原形。”
“哦。”云珠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惊道:“那岂不是我第一次飞去你家的时候,你就看到我了?!”那随后的她变作王爷、美人去骗他内丹岂不都……
“玄音!”云珠佯怒抬手欲打,他却将她抱入怀中,温柔低语,她的脸颊渐渐染上淡淡的红晕。
远处暖风微微吹动,花漫成一片水粉色的云海。
怎样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那秘密背后的心意,彼此早已明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