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身体是一部机器,他这辈子无论干什么,都必须开动这部机器,而且他学会精确、娴熟地操作这部机器上的每个小齿轮的时间越早,他的人生就会越精彩。
对我们来说,记住了上一章阐述的指导性原则之后,除了用蒙台梭利博士发明的教具锻炼我们的孩子之外,我们也可以说敢于试着在实践中,以她恰巧没有想起的方式运用这些原则了。其实,敦促我们这样做的第一人仍然是蒙台梭利博士,因为她虽然反复重申自己只是对自己的理论学以致用的发起者,但同时她又呼吁全世界的母亲和她一起,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地完成完整地运用她的理论的任务。
我相信,一旦她的理论变得妇孺皆知和被充分理解,她将发现,在世界各地,还有无数富有开创性的合作者致力于同她一样的教育事业,而这些人尽管没有意识到有她这样一个人,但多年来却一直在接近她的理论体系,只不过从来没有像她的实践那样系统和完整罢了。这难道不是说,每种新的宗教出现后都会发现,在它的教义尚未被系统地阐述之前,其实早就有一帮人在不自觉地实践着它的教义吗?
我多年前亲身经历的一件事就是个关于这方面的例子。我家的孩子中有个5岁的小男孩,他特别招人喜欢,却体弱多病。有一次,全家人都在乡下,他却生病了。由于乡下医疗条件不好,于是我们慌不择路地往城里赶,去向一位训练有素的护士求援。等待她前来的过程中,我们全都忙着想办法让躺在床上的孩子开心和安静下来。任何一个没有这种经历却头一次遇到这种事的人,都可以想象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大人是多么煎熬,又是多么焦急。我们在这个脸色苍白、情绪低落的小观众面前表演着各种各样笨拙的丑态,我们将自己精心挑选出的东西放到他毫不安分的小手上,我们把他功能最全面、最复杂的机械玩具开动起来,但不管怎么做,却都不能取悦他或者让他安静。
护士来了。她瞥了一眼当时的场面,然后做了一个手势,把我们都轰了出来。我们悄悄地离开了他,筋疲力尽而又充满挫败感,心里琢磨着:就她一个人,能有什么令人不可思议的“绝招”将我们都摆不平的事情摆平呢?同时,又时刻准备着为她提供她需要的任何东西,哪怕那是蓝天上新月的一角。不一会儿,她便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高兴地让我们去拿一筐衣夹来,其实就是普通的木制衣夹。
当我们在一小时甚至更长时间之后获准进入房间时,我们的小病号甚至懒得正眼瞧我们一眼,因为他正在专注而着迷地试着从不同角度将一个衣夹插进另一个衣夹的缝隙中。感到累了,他就闭上眼睛,静静地休息一会儿,而当恢复了力气又恢复了热情之后,他又回头对着一堆疙疙瘩瘩的木制衣夹忙乎起来,将它们在手中神奇地变成一团“四不像”。蒙台梭利博士或许并没有运用过这种“感官练习”,因为当时的意大利没有衣夹,她们是用带节的绳索将洗净的衣服固定在铁丝上的;那位护士可能在蒙台梭利博士开设第一所“儿童之家”之前就已经结婚生子了,但是这些衣夹却是地地道道的蒙氏教育设施,而那位护士也是一个真正的、“天生的”进行蒙氏教育的老师。我敢肯定,任何人在自己的熟人圈里,都能发现几个不自觉地理解自家孩子的人,甚至蒙台梭利博士的观点和言论对他们来说似乎非常自然和不言而喻。我有个女邻居,她丈夫是个农民,而她则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妇女。她根本不愿意听到有人说她是根据某个意大利人的理论来教育自家孩子的,但她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出的一些不自觉的行为,却无意中创造了几项尽管不会让蒙氏学校女校长吃惊,但却可以完整地移植到某个“儿童之家”中应用的发明。她的所有孩子都成了她所称的“叠布狂”,而她也在家里的顶楼贮存了各种各样让大孩子痴迷而又具有教育意义的教具。在新生儿出生并逐渐长大之后,这些物件又可以被重复使用子了。这种“教具”其实并不复杂,称其为“教具”其实是“抬举”它们了(但可以与蒙台梭利博士那些只具有阶段性用途的简单教具有着必然联系),因为那不过是一堆形状各异、尺寸不同的布料,从洗碗用的小抹布到床上用的旧床单,可谓应有尽有。
当我这位女邻居的第一个孩子3岁多一点的时候,他母亲在一个炎热的星期二发现他正忙着“卷布料”,即把她刚刚不辞辛苦熨平的衬衫边角卷起来揉成一团,然后再摊开。她赶紧把衬衫从他面前拿走(我们每个母亲都会这样做),但却很明智地从客观的角度观察着当时的场面,这一条我们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用蒙氏教育的行话来说,她真正地在“观察”孩子,并不因为自己忙了几个小时取得的成果被孩子在几分钟内破坏掉了而感到极度焦躁,并且立即像某位罗马心理学家所做的那样,敏锐而恰当地将思维转到分析孩子的行为上。实际上,她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这个精巧的思维过程。她对随后的事是这样简单地描述的:“我把衣服从他面前拿走,有那么一两分钟,我简直要疯了。随后,我开始考虑这件事。我对自己说,‘他那么小,根本不会想衬衫是平整还是有皱褶,所以他并不会从淘气的行为中获得满足感。情况似乎是这样,虽然他喜欢折叠衣物,但却并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曾经见过我叠过衣服。除了衬衫之外,其他的东西他也能叠,而且对他来说,从来不讲究到底要叠什么,这对他也是好事’。我把熨斗放下,从筐子里拿出一块擦碟子的干毛巾。看到他大叫起来,我对他说:‘瞧,小子,这种东西你也可以叠。’于是他就坐在那里,对着时钟,将这块干毛巾折叠起来再摊开,一直玩了个把小时。”
这块具有历史意义的干毛巾,现在仍然还在她家顶楼的“教具”当中。通过折叠和摊开这些东西,她的5个孩子学会了灵巧而准确地运用肌肉,而第6个小孩也正在到达这样的年龄。要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用得上,他母亲正用老到的眼光在他身上寻找出现“叠布狂”的蛛丝马迹呢。
当然,这位妇女与蒙台梭利博士之间的真正区别,或者说蒙台梭利博士的作品本质上源于对某些新力量进行揭示的真正原因(尽管成千上万个母亲一直以来都在用着与蒙氏教具极其相似的“教具”),在于我的女邻居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很错误地理解着自己正在做的事,因为她将自家孩子迷恋这种有趣的“感官练习”的原因,仅仅看成是神的旨意,认为是神灵使她能不受他们干扰地干家务活。她肯定没有充足的理由说服其他母亲也这样做,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这样做还要有原因。
而从另一方面看,蒙台梭利博士以其对自身的实践过程有着敏锐自觉认识的独到眼光(这一点也是体现她思维训练有素的标志),不仅充分认识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而且还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依据,以及令人充分信服的哲学原因,这个依据和原因就是:孩子的身体是一部机器,他这辈子无论干什么,都必须开动这部机器,而且他学会精确、娴熟地操作这部机器上的每个小齿轮的时间越早,他的人生就会越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