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们不难看出,被蒙上眼睛辨别不同织物的孩子正在训练自己的触觉。普通人看到这种练习会不由得吃惊地认为,自己生来也有灵敏的触觉,如果小时候有人能发现,或许也能得到培养。对大多数人来说,由于我们极大地忽视了对自身五种感觉的培养,甚至使它们退化了,而只是非常功利地培养了两大感觉,即视觉和听觉,因此固执到对任何通过其他途径传递来的信息都持怀疑态度。而我们对于这种主动放弃培养其他感觉的行为竟然心满意足,这一点让人吃惊。这就如同一个人能用一只眼看东西,便觉得应该用一块布将另一眼遮挡住,并且觉得没有必要用两只眼睛同时观看。如今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的五种感官是将周围外部世界的相关信息传递给我们大脑的唯一渠道,同样还有,要想在客观世界中使自己的行为举止明智而得体,大脑需要装有尽可能丰富而又尽可能准确的信息才行。鉴于此,我们可以先做出一个结论(一旦我们想到了这一点,就可以预先得出这样的结论):将孩子的所有感官培养得迅速,敏捷,而又缜密,是极为重要的,这倒不完全是由于孩子在那时需要获得一定量的信息,而是由于通过教育,这五种极为精密的仪器可以为他轻松驾驭。辨别不同织物的孩子之所以被蒙上眼睛,其目的是帮助他将触觉集中运用在具体的物体上;而不是像我们一般所做的那样,通过自己的视觉来帮助触觉或者误导触觉。
在这里,或许有必要记住几个有关触觉和视觉定位的事实。我们许多人对这些事实一无所知,而许多人即便恰巧知道它们,也没有意识到它们的重要性何在。首先,大家都知道,新生儿的眼睛尽管从生理上看是无可挑剔,但实际上它几乎没有用处,用眼睛看东西的能力是一点点变得准确和完善的。在我看来,这种能力的提高之慢,非那些照看孩子的人通常所能知晓。简言之,一直到6岁左右,孩子为了对身边的物体获得准确的感知,才需要通过触碰来强化自己的视觉,前提是他没有严重的智力问题。
此外还有一点,似乎是为了补偿视觉的这种缓慢发展,小孩子的触觉极度发达。简单点说,小孩子了解事物的天然的方法就是触摸它们。蒙台梭利博士发现,小孩子的指尖非常敏感。她说,只要经过适当的训练,除非经历了失明的悲剧而导致视力受限,否则孩子的视觉能力在长大后不会完全丧失。
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出,我们大人由于养成了通过目视来了解事物的固定习惯,忽视了儿童大脑触觉能力强的特点,从而错过了一个黄金期。如果孩子使用手指而不是眼睛学习得更快,更不易疲劳,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利用这个特质呢?这一物质延伸到儿童的记忆能力上就会更加生动形象,因为毫无疑问的一点是,很小的孩子对某个既定物体的“感觉”,要比他对它的视觉更准确,更迅速。只要知道了这个解释,就不难理解在蒙氏教育培训体系中,为什么在各种练习当中都非常强调开发和利用触觉了。
刚刚进入“儿童之家”的小孩都要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持双手绝对干净,因为与脏兮兮的手相比,我们用干净的指尖“能更好地触摸物体”。当然,要让他形成保持双手纯净的责任感,并鼓励他保持双手干净,办法就是放上精致的、高度适合的小脸盆架,并提供碗、水罐等物品,其大小也要适合于孩子使用。看到孩子们欣喜地使用这些简单的小脸盆架,看到他们熟练地、开心地频繁使用脸盆架和洗漱用品,我们不禁会自责,为什么不在自己每个孩子的生活中为其提供如此简易而又安全的改进型设施呢。
和所有用于提升感知能力的蒙氏练习一样,孩子触觉的提升始于几种简单而又强烈的感觉,之后循序渐进,直到孩子能体会到许多区别甚微的感觉,之后再根据孩子触觉能力增长的幅度而因人施教。所以说,洗净双手的孩子先要了解粗糙和光滑的大致区别。老师要教他轻轻地先用指尖掠过一张砂纸,然后再掠过一块打磨得很平滑的木板,或者光滑的彩绘纸板,然后简洁地向他说出(一般只用两个单词)这两种抽象量的名称是什么。
在这里第一次提到这种练习时,我顺便说一点:教孩子用手做这些动作以及其他类似动作时,要始终教他们从左向右,这样就可以使他们肌肉的运动形成习惯,当他们今后开始“感觉”自己要学的字母时(当然这些字母也是从左至右写的),这种习惯会让他们受益良多。
老师在让孩子“触摸”物体时,会鼓励他们始终闭上双眼,因为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可以集中注意力。在这里有必要提及另一个普遍性观点:在蒙氏教育用语中,“触摸”并不像我们通常所讲的那样,表示用手简短而随意地接触物体,而是指像盲人那样,用指尖对某个物体进行系统的考察。
在掌握了粗糙和光滑的大致区别之后,接下来要征服的一道难关,就是对这两种抽象品质之间的各种色调和质地进行甄别。孩子们特别喜欢这样的练习,而且差不多立即就能创造出新的版本,即他们要对任何身边的物体“感觉”一番,然后说出恰当的名称,或者问别人它们的名称是什么。这就仿佛他们的思维之门一下子面向世间万物打开了(我们迟钝的大人的头脑却很少能做到这一点)。他们会注意用自己敏感的小指尖去抚摸自身所穿的衣服的材料,装潢好的家具用的原料,以及窗帘、衣物、木头(无论光滑还是粗糙)、钢铁、玻璃等等物体,而这些东西显然都能提升他们的鉴别能力。
将这种训练科目继续下去的“专用教具”五花八门,但都很简单。可以让孩子(蒙不蒙上眼睛都可以,看孩子喜欢怎么样)按照从细腻到粗糙的顺序,将一堆平滑程度各异的砂纸纸片排列好;再放一堆各种各样的织物,让他们仅通过触摸来鉴别;或者是一堆纸板(可以上釉或没有上釉);还可以用吸墨纸、书写纸、报纸等等;或者不同形状的物体,如立方体、棱锥体、球体、圆柱体等等,让蒙上眼睛的孩子去辨别;再后来使用很小的物体,如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种子;最后,再用某些孩子通过目视能了解的物体,如他的玩具、屋里的陈设,要求他仅通过触摸来认出它们。
有关孩子进行此类练习的一个结果,尽管蒙台梭利博士没有专门提及,但我在实际的试验中却对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发现,通过这些神奇的“游戏”而得到锻炼的小手和手指(它们在抚弄物体时很轻,很小心,很有分寸,而且不慌不忙),很快便会消除一般孩子拿东西时的那种犹疑、毛糙和剧烈性,而这些缺点一直以来都是孩子们把托儿所搞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训练的4岁小孩,可以让人放心地端着玻璃器皿和其他易碎物品,而未经训练的普通小孩,到了12岁恐怕还不能得体地管好自己的双手以至于不造成某种破坏。换言之,4岁小孩通过经历某个在某种程度上特别享受的过程,已经将自己训练成了其所在王国里的一个独立、自尊而又值得信赖的小公民。
当然,像其他能“产生乐趣”的游戏一样,所有这些特点各异的练习,如果是和一群孩子一起“玩”,则会更加有趣。这群孩子当中的某一个会被蒙上眼睛(美国孩子一般称他为“瞎子”),其他孩子则闲坐着,看着“瞎子”辨认越来越难辨认的物体,并且都等着在他成功辨认物体之后大声喝彩;如果“瞎子”没有成功,垂涎已久的伙伴则会突然大笑,然后再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下一个充当“瞎子”的孩子。当然,与一个孩子单独玩相比(哪怕他身边还有一个最有同情心的母亲或阿姨),一群孩子在嬉戏时,笑声会更快活,兴趣会更浓厚,注意力也会更集中。在“儿童之家”,绝对没有任何一种替代品,能像这种游戏那样更能让孩子们相互交流,共同受益,从而完整地融入蒙氏培训体系并占据重要地位。从另一方面讲,家门口没有蒙氏教育学校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则可以通过我们的独创力和母亲的智慧,从这些游戏中得到启发,创造出各式各样合理的活动项目。在蒙氏项目当中,相当多的项目如果去掉“感官练习”的称谓,其实就是我们取悦孩子的新鲜游戏。捉迷藏不过是一种“练习听力的感官练习”,因为“瞎子”的扮演者要做的事,就是想方设法捕捉其他参与者做的轻微动作所产生的声音,从而准确地追赶并抓住他们。孩子们还会玩另一种游戏,出于孩童时代某种神秘的原因,他们称之为“站住,不要动!”这是捉迷藏游戏的一个变种,能更进一步地锻炼听觉,因为它要求参与游戏的人保持绝对静止,而充当“瞎子”的人必须通过他们发出的几乎感知不到的声音,如呼吸声或不自觉移动产生的“瑟瑟”声,来判断他们在什么位置。如果这种游戏是蒙台梭利本人发明的,那么用它来提高孩子的身体控制能力就再好不过了。在通常环境下喜欢做小动作,甚至面对大人严厉的呵斥都不能保持安静,从而根本无法自控的孩子,却可以在游戏中始终保持某个紧张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由于他们的注意力太集中了,所以连呼吸声都是轻微的、无声的。我们肯定都见过开心地玩这种游戏的孩子,许多人小时候也花了很多时间来玩这种游戏。德国教育家福禄贝尔a在自己的教育方法中曾大量应用它们以及类似的游戏,而当代儿童教育工作者发明的各种类似的游戏,也多少是对它的模仿和继承。但是,在这位意大利女医生之前,还没有人能将它们分析到我们未经训练的普通人都能完全领悟其魅力的程度;也没有人告诉我们说,孩子之所以喜欢它们,是因为它们提供了一个锻炼自控能力的良机;还没有任何人告诉我们说,以锻炼孩子在与同伴相处或竞争过程中的不同感官能力为目的的类似游戏,其实和这些自创的游戏一样好玩,而这些类似的游戏也都从一代代的孩子那里传承了下来。所有种类的蒙眼感官练习,都是从所有孩子百玩不厌的捉迷藏游戏演变而来的。任何一组小孩(可能是三两个一起玩的小邻居),都可以经大人的稍微点拨,就快乐地连续玩上一个小时上述的“触a福禄贝尔(1782-1852),德国教育家,创建了第一所幼儿园,试图将学习变成儿童自然、愉悦的经历。——译者注觉游戏”,而不是为骑摇摆木马的事争吵不休。任何一群孩子,不管是从哪里来共同打发一段时间的,都可以像蒙氏学校的孩子那样玩上半个小时。当然,一般来说,他们的年龄越小,玩得就越融洽,因为小孩子还没有养成不良的思维习惯。
尽管我在描写“儿童之家”时没有详细地描述,但用于锻炼触觉的各种练习或“游戏”,我们都可以通过采纳上述建议而将其设计得富有特色,或者说,利用孩子自身的创造力把它尽可能地变得更有特点。
尽管蒙台梭利博士开发了一些简单的练习项目,比如将细微的颗粒(味道为甜、酸、咸、苦等等)放到舌尖上让孩子辨别,然后在每次测试的间隙让孩子小心地把嘴洗干净,但是她并没有特别强调辨别味道和气味的训练。我们当然可以用气味不同的物质,让蒙上眼睛的孩子进行类似的练习,让他们猜猜闻到的东西是什么。然而,蒙台梭利博士并不特别强调这种练习,是因为孩子的嗅觉还不发达。
还有判断重量的练习,使用的是尺寸相同但重量不同的木片,比如栗木与橡木相对,白杨木与枫木相对,等等。孩子轻轻地将它们从手掌上拿起并放下,便可以做到心中有数。接下来的练习因人而异,可以用大小相当但重量不同的物体,之后可以用重量与尺寸不成比例的物体,如一小块铅和一个小枕头。
这些精心设计的练习项目与孩子在厨房里漫不经心、几乎下意识地将盐袋和燕麦盒进行比较的做法相比,能很好地说明蒙台梭利博士是怎样对每个孩子都天生爱玩的那些练习项目进行整理和排序、分级和安排的。闲暇时便将心思放在自家心肝宝贝身上的普通母亲,会让孩子赶快离开放餐具的架子,因为怕他会打翻燕麦盒或者将盐撒出来(那样他就“变成了淘气鬼”);然后怀着不正确的爱心,领着他去找动物玩具。如果母亲很穷,很忙碌,又没有心思管孩子,那么这些幸运儿便可以在厨房里“鬼混”,直到连他自己也对乱糟糟的厨房无法忍受为止。通过这种方式,他完成了许多有价值的感官练习,但却浪费了大量时间去做无用功,并且事实上也的确给大人添了很多麻烦,而他在追求自身的生活、自由或知识的过程中,根本没必要与这些麻烦为伴。
蒙台梭利博士既不会带孩子远离他们自行选择的活动项目,也不会任由他处在由于年龄太小而难以避免的无法无天的状态当中。之所以孩子无法选择自己应该要的事物,是因为身处令人眼花缭乱的花花世界中,他们并不知道哪些事物最有利于其自身发展。可以说,蒙台梭利博士会抽身走进厨房,站在兴趣盎然地玩着自己钟爱的物品的孩子身边,就那样长久地、近距离地看着他玩。她那训练有素的头脑里存贮了大量有用的科学知识,因此,她能向我们证明,在孩子偏爱的海量玩具中,哪些元素是孩子的智力和肌肉组织快速成长所需要的,而我们就不能通过懵懂无知的观察辨别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