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点离开这里。
——你现在正处于险境中。
——你认识另一个你吗？
——你曾见过“长翅膀的人”吗？
——你跟我走。
一下想了很多种说法，但完全说不出口。不知要如何表述。整栋楼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似乎都在等待自己开口。
男生们七手八脚地扒开灌木，抬起陆哲的背和头，慢吞吞地把他运下来。
同位体段舞站在外围，好奇地注视陆哲。
长翅膀的人仍不知去向。
下课时间已临近结束，各层楼都出现了教师。他们在和学生交流之后，也注意到了陆哲这边。
——要命，人越来越多，光想着“主角不会死”了，没想到会被这样围观啊……
“老兄，你怎么还摔下来了啊？”
一名戴着耳机、穿着保安服的矮个子男青年强硬地插进人群中，拽住陆哲的手臂，往外一拉。
“诶？”
“早跟你说要注意点，你怎么比常人还冒失这么多？这回算你运气好，你差点整成本校大事件啊。”保安用力拍了下陆哲的背，拍得他一下喘不上来气。
保安随即回头，对着四周的学生们说：“这边没事，都别围观了，要上课了！”
他刚说完，预备铃就响了起来。
“喂！”陆哲扭头看向同位体段舞，还想说些什么。但胳膊上传来的力道更大，完全不容他说话。
学生们在预备铃声中闹哄哄地散去。有女生凑到同位体段舞的身旁，问她“咦，刚那人你认识吗？”。同位体段舞则是苦笑着答道“完全没有印象啊”。
保安头也不回地拖着陆哲，步伐很快。直到铃声结束，陆哲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也就干脆跟着他一起走。
从侧面打量这个保安，没有半点印象。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强硬地把自己带着远离教学楼。
绕了两个弯，彻底离开了教学楼的范围。
“喂，你到底是……”
“我是‘观测者’。”保安道，“赶紧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没摄像头就窝这了。”
不等陆哲回复，他囫囵望了一圈，揪着陆哲藏进了一个角落里。
两人躲在角落一阵喘气，保安按住耳机，说：“已经找来了陆哲，躲藏完毕，可以进行反超能力覆盖。”
陆哲蹲下，问他：“怎么回事，刚刚？”
“呼。帮你解围啊，难道你真打算和学生们深入交流？”保安反问。
“但那个同位体段舞要怎么办？”
“那个别担心，就是用我刚才说的反超……啊、”他神情一变，竖起手指，“来了、做好心理准备。”
“啊？又怎么……”
“嗡————”
强烈的噪声突然扫过，整个脑袋都震得生疼。
“唔！”
陆哲抱住头，靠在墙根。那噪声只荡过去了一次，但头痛却非常持久，感觉大脑都要被震碎了。
“喂喂，你还好吧？”保安拍拍他的肩。
“……很难受……”他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反超能力覆盖时，穿越者确实容易出现不良反应，不过你这……”保安似乎也有些手足无措。
脑子一片混乱。耳鸣。鼻咽发痒。忽然发觉刚才被风掀飞两次的经历其实很不寻常，倘若这不是故事而是普通的人生，这段经历足可在一辈子里时时提起吹嘘。随即，记忆不受控地先后涌出。
曾经见过的作者，军事纪实，家中的拼装模型，水口钳，同事，教科书，健身房，消毒水，福尔摩斯，神与使者，第一次写的“学校里有只猫”……
远处上课铃响起。
“喂？”保安对着耳机问，“我这边陆哲对反超能力覆盖反应很糟糕，这玩意应该不至于整出后遗症吧？”
“我没事……现在好多了……”陆哲揉着太阳穴，驱散脑中的恶心感。
虽然是角落，但恰巧是向阳处，临近中午的阳光带有鲜明的热度。
“没事就好，先歇下，现在也不急。还得等老安段舞他们确认‘长翅膀的人’的状况。”保安点头。
——校猫、奇鸟……
陆哲呼出口气，放松身体，道：“能跟我清楚地说明一下吗？我从进这所奇鸟中学开始，就有点跟不上节奏。”
“嗯……”他扯了扯保安制服的领口，说，“我想想，从你可能会在意的，比较基础的地方说起好了。首先，这所学校是我们选择观测的地点之一。超能力测量要避人耳目，所以选了这个范围大但人员流动很有规律的地方。段舞她的同位体也在这上课，所以一直是段舞负责这块地方的测量。这些都知道吗？”
“那个‘同位体’是什么？”
“字面意思。段舞她是平行世界穿越者，看得出来吧。”保安说着，指指他自己，“我也是哦。‘观测者’里都是平行世界穿越者。”
“哈……”
“咳咳，然后段舞的同位体，就是这个平行世界中的段舞。像你看到的那样，高中生，性格好，成绩也好，加上脸蛋漂亮身材也不差，高三年级内的知名度我想肯定不低——别吵别吵，我这不正跟新人介绍情报吗？陈述事实而已姑奶奶你放过我吧……外人也没什么啦这种事逮个学生问问都能知道的。”保安说到一半，捂着耳机低头交流起来。
陆哲又揉了下头。
——这样啊，段舞跑过二楼又不用太担心暴露，是这个原因吗？还有她对这所学校这么了解，也是这个原因吗。
“好了我继续跟你说。”保安似乎与耳机另一端沟通完毕了，对陆哲道，“段舞她太在意她同位体的事了，所以这次发现那个怪物的目标可能是她的同位体，就上头了。”
“这样啊。”
“好在也没彻底失去理智，她还是给老安打了个电话。我今天是本来在外头采购，然后老安一通电话打给我，告诉我‘段舞遇见了长翅膀的人还把它锁厕所里了’。我听完整个人差不多是傻的。”
“哈哈……”
“嗯，说到这，我倒也有个问题想问下你。”保安歪头，“你是怎么躺那灌木丛上去的？我听学生议论，是摔上去的？”
“在追长翅膀的人的路上，被它一下用风吹出走廊，然后就摔下去了。”陆哲道。
“……你……”保安半张着嘴巴看着陆哲，一脸难以置信，“段舞上头你干嘛跟着她上头啊？看见那种奇怪的玩意第一反应不该是保持安全距离吗？”
“……抱歉，我也上头了。”陆哲低头。
——这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我知道我是主角我铁定不会死，所以就追上去了”吧。
“唉算了算了，穿越者大多有点不正常，你这问题也不大。”保安伸个懒腰，用手挡在眼睛上方遮阴，“继续讲，我刚才讲到哪了？”
“接到段舞的情报。”
“哦。”保安点头，“然后我们就过来了。虽然实际情况摸不太清楚，但根据段舞的描述，那个‘长翅膀的人’大概是在使用超能力，那么不管它的目的是什么，最佳的反制手段就是把超能力禁掉。所以就用了‘反超能力覆盖装置’。”
陆哲皱眉：“那是什么？”
“能让一定范围内超能力失效的玩意。”保安道，“每次生效都会产生那种冲击波，不过只有穿越者能感受到。当然感觉一般也挺轻微，就震一下，没心理准备可能会被吓到而已。但你那反应实在是太吓人了。”
“恐怕是体质问题？”陆哲揉着头。
“大概吧……嗯，然后因为超能力失效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被摄像头记录下来。只能在解除反覆盖前先找个角落等着了。”保安把另一只手也叠上去，“角落选错了啊，这太阳。”
陆哲也把手遮在眼睛上。
——基础设定是超能力、平行世界、观测者团体、还有目前动机不明的长翅膀的人和黑袍人。
——主线还是不够明确，不知道申话逸打算让这个故事如何发展。
四下一片平静。
——虽然开篇是“猫路”，但终究没有见到猫啊。
“嗯？哦，晓得了。”保安转向陆哲，“老安说没找到长翅膀的人的踪影，要么是跑了，要么那玩意本身就是超能力构成的。保险起见再等两分钟，然后我们就走。”
……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陆哲道。
“什么问题？我不保证一定能答哦。”
“你这身保安服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救急用的道具。临时扮下保安，还蛮管用。”
“确实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江岩。江水的江、岩石的岩。”
……
离开的时候没有走猫路。江岩带着他一路进了办公楼，像陆哲初次遇见段舞那样进了电梯。
进电梯前还遇到了两个真的保安，他们在讨论“地下车库不知怎么车全触发了警报”，没有在意大摇大摆离开的江岩和陆哲。
电梯下行。
再开门时，眼前又是“观测者”的大厅。
长椅、盆栽、铺有白色瓷砖的墙面和地面。壮汉仍然挤在前台中，段舞在长椅上坐着，还有一个未曾见过的女生，她个子比段舞高不少，正端着杯饮料向段舞走过去。
“我回来了！也把陆哲好好地带出来了！”江岩张开双臂。
“石头，饮料不够了，记得去买。”高挑的女生对着江岩说道。
“得得得，我待会去买。”他捂住脸。
壮汉看着陆哲，道：“辛苦你了。这次的突发事件我会尽量向申话逸说明的。”
“抱歉，我也是莽撞了点……”段舞撇开视线。
“没关系。”
“对了，我好像还没对你自我介绍过。”壮汉从前台挪出来，站起身，“我叫做安传智。平安的安、传承的传、智慧的智。”
——江岩和安传智。感觉这两个名字对调一下更符合人物外在形象。
“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江岩竖起大拇指。
“我是顾絮。回顾、柳絮。”高挑的女生说。
“是我的女朋友。”江岩补充。
“下午开个会。关于本次事件进行总结，对长翅膀的人仔细分析一下。”安传智又坐回了前台，“江岩，你送陆先生出去吧，回来顺路买点喝的。”
“行吧，就知道使唤我。先等我换下衣服。”江岩说着，往大厅的一角走去。
“说起来，陆先生。”安传智道，“作为平行世界穿越者，你对那个‘长翅膀的人’有什么看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