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正在恶化。”】
陆哲想着这句话，顶着夜色冲出了房间。
离开酒店时叫到了车。司机师傅挺友善地找他聊天，但陆哲没有半点闲聊的心思。
摸了下衣服。写有《猫》的青色笔记本带在身上，这事让他安心不少。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回想“报时鸟路”这个地名。没有印象。自己原本的家是在哪条路上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肯定不叫什么“报时鸟”。报时鸟一词只能让他想起奇鸟中学。
出租车在深夜的道路上疾驰。
抵达目的地是01:48。段舞和安传智都在路边等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似有似无的雾气缠绕着灯柱。
陆哲下了出租车，与两人对视。
出租车发动，开远。安传智从挎包里掏出眼镜和帽子，说：“戴上，这是平光镜。你胡子没刮，那正好。”
“……这是要？”
“简单的变装。”安传智转身，“能不被认出来就最好别被认出来。这次情况比较特殊。”
灯光追着他的背影，顺人行道延伸伸。
“对了陆先生，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段舞问。
“我想没有。”陆哲戴好眼镜，跟上他们两人。硬要说，无法“回归”不知算不算，但这事不能对任何人讲。
“这段日子多注意下身体情况吧。没人知道同位体和穿越者之间有没有隐性的联系。”段舞扭头，认真地说。
“我知道，要是出现问题会找你们的。”陆哲移开视线。
四周的建筑极其陌生，老旧的小区，清一色五六层高的楼房。
安传智走在最前面，从后门拐进了小区里。后门岗亭里的保安虽然没有睡着，但看都懒得看他们仨一眼。
进了小区，陆哲抬起平光眼镜，环视一圈，小区内部乍看没有任何异常。他动动喉结，郑重其事地问：“我的同位体到底是什么状况？能详细说下吗？”
“我们在这里探测到了与‘长翅膀的人’相似的反应。”安传智答，“推测可能和奇鸟中学的事件类似，某人的同位体被盯上了。进一步调查，发现陆先生你的同位体在今晚——或者说昨晚——因昏迷被送进了医院。于是兵分两路行动。江岩和顾絮已经去了医院。我和段舞在楼下初步调查过了，没找到残留的痕迹。接下来和你一起进一步调查。”
陆哲吞下口水，在脑中迅速分析刚才话语的不协调处，追问：“‘相似的反应’是什么？奇鸟中学那次不是在实地正面相遇才发现的吗？”
“采集了上回的数据，用了类似雷达遥感的手段。你要是有兴趣听解说，之后我或者段舞都可以解释给你听。但现在没那功夫。”安传智说罢，明显地吸了口气，步伐加快。
温和的壮汉虽然语调还很温和，但措辞相比之下强硬了很多。
陆哲想，安传智大概就是“观测者”的首领。
“陆先生，”段舞从一旁插话，“你穿越以来，有见过自己的同位体吗？”
“不……还没。”
“还没吗？”段舞点点头，没有再问。
安传智在一幢楼前顿住脚步，随后调转方向走进这幢楼的楼道。
楼下的门牌是【夏暇新村第十二幢】，仍是毫无印象。
楼内没有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感应到三人的脚步而亮起。
“——超能力已经展开了。不必害怕被监控拍到，但别把动静搞得太大。”安传智一边上楼，一边说道。
陆哲摸了下楼梯扶手，眯眼：“你的意思是……”
“同位体陆哲的父母现在正在医院照顾他。如果他们两个准备回来，江岩会通知我们的。总之抓紧时间。”安传智默认。
——果然是要非法入侵民居……
走上三楼。安传智在302室前停下。
他扭头，看着陆哲，说：“我们此次的目标是查出‘类长翅膀的人’的动机，搞明白它为什么要袭击同位体。这点不论是对全体穿越者还是陆先生都很关键，希望陆先生你能全力配合我们。”
——我才不信“观测者”会对“类长翅膀的人”毫无头绪。
陆哲想。
安传智的手放上门把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在等着陆哲的答复。
“我也没法接受自己的同位体就这么遭到了袭击。”陆哲调整气息，答道。
安传智一下收拢五指，握住门把手。防盗门“咔哒”一声，锁开了。
“抓紧。”他压低声音。
“陆先生，来吧。”段舞说罢，跟着安传智进了302室。
陆哲站在楼道中，看着半开的房门，仍无法确信“自己的同位体”这一事实。
——从路名到小区名再到楼房的模样都毫无印象，真的会是自己的同位体吗？说到底，“我”可以存在同位体吗？
——如果我有同位体，那我的“使者”生涯……
想到这里，身体忽然感到了某处有视线。他环顾四周，狭窄的楼道根本不存在藏人的可能。
他深呼吸，走进302室，关上房门。
……
……
302室内是极普通的布局。
客厅有一张茶几，一台桌子，一张沙发。看着是兼用作饭厅。客厅与阳台相连，阳台的窗户都大开着。
茶几上摆着一把水口钳，一把笔刀，还有一个塑料盒子，里面装着没拼完的模型。
放松身体，但没感受到“风的轨迹”。和奇鸟中学的那次有所不同。
陆哲来到茶几前，拿起水口钳，摘下上头的保护套。像是记忆里的那把。
安传智和段舞两人以最快速度打开了所有房间的房门，随后招呼陆哲：“陆先生，遇袭现场大概就是这了。”
陆哲小心地放下水口钳，走向他们所指的房间。
那是一间不大的卧室，窗户同样大开着。要说特征，就是“像被风卷过”。书桌上的模型连带着支架全部翻倒，被子半截垂在地上，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躺在门口，不远处还有一包纸巾，角落的垃圾桶倒是幸免于难。
“同位体陆哲的卧室。”安传智作出结论。
——我的卧室……
陆哲伸手，拿起地上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书翻在开头的部分，血字的研究，RACHE。
他合上书，走到房间深处。
“昨天下午，‘观测者’关于长翅膀的人开了个会。”安传智走到床头，提起垃圾桶内的垃圾袋，一边说着，“江岩提出种说法，他觉得长翅膀的人是这个世界的某种防御机制，一个世界里不允许两个同样的人存在，所以就要抹除掉其中之一。”
“是吗？”陆哲将侦探小说放到书桌上，随后走近窗户。
“显然不是。”安传智道，他放回垃圾袋，“类长翅膀的人明确在对同位体出手。和只需要抹除其中之一的假设不符。而且防御机制不针对入侵者反而针对原住民，这也说不通。”
陆哲没有回话，只是将上身探出窗外，以三楼的视角重新审视这所小区。
然后他再次感到了视线。
侧方。领居家的房间。他一下转头，与那人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长发的女孩。如猫一般睁着双眼，双手搭在她的房间的窗台上，盯着陆哲。
——邻居家的小孩还没睡吗？
他伸手，“哗”地拉上半截窗帘。
“防御机制论行不通。还是得假定有什么特别的动机在，甚至得假定‘类长翅膀的人’背后存在主使者。”安传智沉声，“陆先生，你觉得这是对所有同位体的无差别袭击吗？”
陆哲摇头：“可我也不认为会有人对我有仇……”
突然一声枪响。
“砰”的一声，自窗外鲜明地传来。
他浑身一震，在原地僵住。
地上的纸巾忽然冒起青烟，旋即亮起火光。
“——喂，怎么忽然着火了？”安传智匆忙甩下外套，往纸巾包上扑打。一旁的段舞也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浇上去。
“你们听到枪声了吗？”陆哲问。
“枪声？”段舞不解地看向他。
——【“毕竟是玩具枪，连枪响都只有特定的人能听到。”】
他想起申话逸的话。
——只有特定人能听到的枪响。是玩具枪……那个黑袍人！
第二声枪响。卧室中的椅子腿突然折断，椅子垮在地上。
陆哲转身，跑出房间。
“这是埋伏吗？喂，陆哲！”段舞发出喊声的同时，枪声三度响起。卧室门咔嚓一下脱出门轴，往房间里倒了下去，拦住了房内的安传智和段舞。
陆哲已冲出了302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