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召兰笑了,发狂一般的笑了。“赤云军,下马。”
护卫在穆召兰身边的赤云军纷纷下马,在穆召兰的周围结成圆阵,残存的赤云军有条不紊的分成里外两圈,外圈是手持短刀与盾牌的近战精锐,内侧是手持长戟的猛士,他们的长戟远远地探出近战精锐的身外,与近战精锐相互配合攻击的同时又护住了近战士兵们,使整个阵型对于胡人骑兵依然充满威胁,令胡人骑兵不敢贸然冲击赤云军的阵型,从而保护阵线。阵线的最里面,是穆召兰和十几个受伤的赤云军,这些受伤的赤云军相互依托着保持站立,手持短弩,不断的对着阵型外的胡人骑兵射这弩箭。这一种死士都知道穆召兰是打算要带着剩下的赤云军战死于此了,然而没有任何一个赤云军有怨言。没有丝毫迟疑的,所有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是那种白白赴死的慷慨激昂,反倒是冷静的让人有点不适应。
伞凌嗣在半空中看着这些准备赴死的士兵,不禁有点心潮澎湃。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人性里这样闪烁的光辉了。对于伞凌嗣来说,生命的意义在就已经远去,对于不再为生命而担忧的那一种人,他也曾一度偏离了传统的人性,直到在这些曾经有过生命,为了生存而奋斗的人们身上看到了那些闪光点,他才发现,他自己,他们那一代人,得到了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失去了更多。
双拳难敌四手,不断有赤云军被杀伤,圆阵的规模也越来越小,就连位于圆阵中心的穆召兰都腹部中了一箭。
胡人骑兵的一处缓缓的让出了一条通道,在一种胡人的防护下,一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身后的一个胡人士兵立着一面大旗,与刚刚穆召兰砍断的帅旗一模一样。伞凌嗣心想,这人难不成就是胡人这次的统帅。
这大汉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不知道什么语言,一旁的一个胡人又开口说道:“这是我们这次远征的统帅津南巴木,对面的女娃娃打得很勇猛,连我们加尔卢的很多男人都自愧不如,可否留下个姓名,我们也好厚葬姑娘。”
“本姑娘是北漠城新任镇边将军穆召兰,今天突袭你们的,就是我们北漠城的赤云军。识相的就赶紧滚回你们的塞外去。”穆召兰喊道,本想慷慨凌然,架不住腹部中箭,隐隐作痛,每一次开口就更疼几分,根本喊不出气势来。
津南巴木哈哈大笑,又是一通叽里咕噜。胡人翻译说道:“好一个镇边将军,都快死了还这么嘴硬。加尔卢女战俘想来待遇低下,但是给你破个例,我会对你以礼相待的。”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穆召兰说道。
津南巴木又是一阵大笑和叽里咕噜,“大帅说,你今天是插翅也难逃了,就别嘴硬了。”津南巴木又在叽里咕噜什么,然而这次没有来得及让胡人翻译说话,一只黑羽箭就射向了津南巴木,津南巴木急忙一躲,还是被那黑羽箭擦伤了手臂。
紧接着就是十几只黑羽箭落下,将津南巴木周围的胡人护卫尽数杀伤。
没等津南巴木反应,一只黑衣黑甲黑马的黑色骑兵已经从胡人士兵的包围圈的外围冲了进来,月光之下,黑衣骑兵的脸上都带着狰狞的黑色面具,宛如地狱的恶魔。为首的一人执一柄长剑,闲着与这一队黑色骑兵格格不入。
这一队黑色骑兵冲乱了胡人士兵的阵型之后就兵分两路,四处乱窜制造恐慌,使用的手法竟然跟穆召兰一开始带领赤云军的冲营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为首执长剑的人却并没有冲杀胡人,径直重开了胡人士兵的包围,来到了赤云军的阵型前。那人轻轻勒马,面向赤云军众人摘下了面具,面具下是君铭那张明显不属于边塞的脸。穆召兰看了看君铭,笑了起来。“赤云军,杀出去!”
赤云军一声高呼,在乱军中向外冲杀,君铭扶起受伤的穆召兰,扶她伤了自己的战马,又指使一名黑甲骑兵带上了傅将军的尸体。黑衣骑兵,红衣赤云,两只军队一同冲出了胡人的包围圈,向着远处的北漠城狂奔而去。
乱作一团的胡人骑兵还要追击,却被津南巴木拦了下来。津南巴木看了看远处粮草库的火光,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胡人骑兵不用追了。毕竟这一站他们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月光如水,胡人大营今夜却格外不安宁。与之相对的北漠城,今夜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军医为穆召兰检查了伤势,穆召兰虽然是腹部中了一箭,但是箭上无毒,而且创口没有伤及肺腑,只需止了血,静养几日即可。军营内外,举城上下都在欢呼喝彩。
“谁让他们庆贺的?”穆召兰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问刚刚进屋的君铭。“若是胡人此刻反扑,岂不是糟了。”
“没事,你安心的修养吧。我把最后的火油瓶都埋伏在了城外,如果胡人反扑,先烤他们一波。”君铭说道。
“你!”穆召兰一激动,腹部又隐隐作痛。“你怎么把最后的火油瓶都用了?这火油瓶都用了,日后可是怎么守城?”
“那你要是今天以身殉国了,以后这城不是也没法守了?”君铭不怀好意的问道。
“这,”穆召兰一时语塞,只得搪塞到,“这不是一回事。”
“哈,我就知道。”君铭笑了笑。“你放心吧,这边塞战事,父皇早就有所反应,已经从离塞北最近的平襄郡调了两万精锐军队过来,算算日子再有个两三天就要到了。你们不再是孤军了。”
“这,”穆召兰又是一时语塞了,塞北竟然还有援军,穆召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早就知道会有援军了?”
“并不是,他们告诉我的。”君铭指了指门外面立着的两个黑甲鬼面人。“他们也是昨晚刚到的。”
“他们,是?”穆召兰欲言又止。
“那就说来话长了。”君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