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已定,北漠城外的荒野上到处飘散着血腥味,还有令人作呕的烤肉的焦糊味道。穆召兰坐在一匹已经流干鲜血的胡人马匹之上,茫然的看着北漠城守军在这荒野之上打扫战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将军,打了胜仗不开心吗?”君铭慢慢的走了过来。
“这里只有穆校尉,没有什么穆将军。皇子殿下就别没事拿我寻开心了,若真是闲的很,不妨清点一下我们还剩多少火油。”穆召兰头也不回的说道。
“谁拿你寻开心了?傅将军生死未卜,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我已奏明父皇,穆校尉昨晚当机立断,防守有功,破敌万余。提拔为镇北将军,驻屯北漠城,以拒胡夷。旨意没下来之前,穆将军可先行行使主将职权。”君铭说道。
“虚名一个,有什么用,你也看到了,北漠城就这么万余人,守军都加到一起估计有个四五千。胡人动辄万余人攻城。看那营寨规模,估计没个十万也差不多了。与其封我个将军,还不如来几万援军更实在一些。”穆召兰说道。
“援军会来的。”君铭笑了笑。
“为何啊?”穆召兰好奇道,转过了头来看着君铭。
“因为我跟我父皇说了,我与北漠城共存亡。北漠城要是破了,就请父皇为我收尸即可。”君铭说道。“我父皇一向最宠自己家里人,是断然不会看着我曝尸荒野的。”、
穆召兰无语的笑了笑,一时竟不知自己听了这话是该喜还是该悲。边疆告急已经半年有余,始终不见朝堂有援兵来救援,竟然是因为皇帝的皇子可能战死疆场,才能盼来援军。但不管怎样,有援军总是好过没有的。“殿下也来这塞北有一段时间了,可有什么心得感想吗?”
“有啊,这塞北不宜种田,适合放牧,水源又不好找。塞北的几个城镇我才应该都是依水源建立的吧。”君铭说道。“其实胡人骑兵上马能冲锋,下马能步战,搭弓能射,盘索能攀,远远比我们的军队强了不少。可惜塞北没什么城池要打,不然他们的攻城器械也研发出来,我们塞北这点守军就真的不够看了。塞北这几个城池多年来没有兵员补给,我看这些守城军,应该都是附近的本地百姓吧。”
“塞北驻军只有最初的几千人是朝廷来的,后来这里就被遗忘了,没有军饷,没有人员补充,在历代镇北将军的努力下,塞北驻军都是战时打仗,平日里耕种营商自给自足,塞北驻军里,早就没有什么外地人了,已经都是本地人组成的军队了。朝廷来的,除了发配到这里的囚徒,也就剩下历届的督军跟主将了吧。”穆召兰说道,“就连我也是这里长大的。二十年,我从没出过这塞北。”
“穆将军原来是这塞北长大的啊。”君铭感慨道。
“不说这个了,昨晚一战,你有何感受?”
“感受?我们这点塞北守军能挺这么久,估计全是仗着那个火油吧?”君铭说道。“我看了,我们北漠城的火油已经不多了,怕是不足以应对下一次胡人的进攻了。”
“嗯,这火油产自戊垣附近的一处墨山之上,北漠城现存的火油都是早先从戊垣城那里采购的。现在戊垣城丢了,这火油也就没了来路。索性火油的炼制十分繁琐,胡人虽然得了墨山,却制不出这火油来,否则只怕就算是殿下,也等不来援军了。”穆召兰说道。
“这可当真棘手。”君铭皱眉道。“没了火油,我们这点守军很是吃力啊。”
“谁说不是呢。”穆召兰说道。
“那穆将军有何破敌之策?”
“没有,铤而走险倒是有一招。”
“愿闻其详。”
“接着劫营。”穆召兰说道。
“嗯?”君铭有些不理解。
“傅将军劫营败了一阵,对方对于劫营的戒心就不会那么深了。而且,劫营只是虚晃一枪。”
“那实际的目的呢?”君铭好奇道。
“烧粮草。胡人放牧为生,不像我们一样有充足的粮食储备,塞北之地又春冬极寒,因此每年入冬之前胡人都要来塞北掠夺一番,胡人的粮草,远远不如我们。一旦在遭遇损失,势必会动摇军心。我们或许有一线生机。”穆召兰说道。
“或许有一线生机?这么凶险的计划换回的就是或许有?”君铭疑惑道。
“是,或许有。”穆召兰叹气道。
些许的沉默,整个战场上依旧是北漠城守军打扫战场的嘈杂声,但在二人的世界里却格外寂静。
“在下不才,愿请命率一只兵马,夜袭敌方大营。”君铭忽然说道。
穆召兰转过头,略带疑惑的看了看君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不用,主攻大营的任务还是我亲自带队吧,那五百决死队是与我一同沙场里历练出来的,换了将领,可能不习惯。”
“你就带五百人冲大营?你这是飞蛾扑火。我不同意。”君铭有些无法理解穆召兰的想法。
“你不是说我现在是主将了吗?”穆召兰笑了笑。“而且我这五百人,不是去斩将的,只要扰乱敌方士气就好。倒是有一要事要拜托给你。”
“但说无妨。”君铭回答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烧粮草这活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皇子殿下?”穆召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君铭。
“没问题。”君铭看着穆召兰的侧脸,爽快的回答道。
“皇子殿下果然可靠啊。”穆召兰笑道。
“那必然是,至少比我父皇可靠的多。”
“殿下,你觉得这五百决死队如何?”
“视死如归,以一敌百,如果我大梁士兵人人如此,天下怕是早已一统太平了。”君铭感慨道。
“这五百人皆是被胡人掳掠之后逃生的孤儿,被傅将军收留养大,日夜研习武艺,只做反击胡人之用,所以他们号称决死队,练而不战,战必决死。但是我觉得这决死队的名号太难听了,殿下是读过书的人,请殿下赐他们一个新名字吧。”
“昨晚看你这五百人,踏火而行,红巾翻飞如同赤云千里,遮天蔽日,以后你这决死队就改名叫赤云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