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梵无极就带着一位妇人匆匆赶来,只见那妇人用深不见底的眼神看了看欧阳熠,对梵无极说,“没有大碍,多同她说说话。”审视数秒后,妇人的眼神归回慈祥,对着梵无极拜了拜便转身离去了,没有等梵无极回话。梵无极似是见怪不怪,也没有任何架子,呼了口气,抱着欧阳熠往自己的小房子走去,脚步轻快,像极了个孩子。
梵无极把欧阳熠放在了她常年躺着的床上,坐在欧阳熠对面就开始说他今天外出看见的趣事,才刚刚开头,“今天山下卖肉包的老头...”
“我不是纳兰。”欧阳熠的性格让她习惯了直来直往,两人并没有任何利益关系,表面工夫不会折现,所以她也不拐弯抹角。梵无极也惊到了,从未开口说话的人,现在似是成年人一样和自己对话。
“嗯,我知道。”他知道?也对,活了两千年的人了,寺里那个老僧知道,他肯定也知道,而且纳兰是他最爱的人,纳兰的性格和欧阳熠的很不一样,自然感受得到。
“那你还对我这么好,还跟我讲你每天经历的事?”没有嘲弄,欧阳熠只是单纯好奇,自己又不是梵无极所爱的纳兰,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好,难道不应该说服自己让出位子,让纳兰的魂魄回来吗?
“我珍惜这段缘,也同样珍惜知道完整的我和纳兰故事的人。我没有必要跟你说我和纳兰之间的故事,因为你都知道。如果我求你让出肉体,让纳兰回来,那相当于我求你为我和纳兰去死,我没有这个权利。我在祭奠自己修行后,父亲母亲就已经跟我说了,我当时就已经决定了,如果这一世,纳兰没能回来,我不介意护你一世无忧,再祭奠一次,周而复始,直到纳兰回来。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梵无极淡淡道来,仿佛再等800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唤魂吧,我在老僧那里那了药引了。”欧阳熠看着面前淡然,却内心隐隐作痛的少年,她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心疼面前这个大男孩,究竟是这个身体的惯性作祟还是他对自己真的很特别。梵无极是期待的吧,期待自己抱回来的婴孩是纳兰。反正自己在这个世界活着也是漫无目的,倒不如让一个更有价值的,有人期待她或者的人活着。欧阳熠并不是那种容易轻生的人,但对待这段横跨时空的恋情,她还是忍不住成全。
“你可能会魂飞魄散。你知道转世带着记忆重生的概率有多低?”欧阳熠看着面前努力维持平静的男子。欧阳熠并没有思考答案,因为心中已有答案,她放下了。她开始观察面前这个男孩儿,标准的东方男子,黑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好看的嘴唇,最特别的便是他深蓝色的眼睛,神秘悠扬。
“嗯,你不是姐姐我的菜,开始吧。”欧阳熠开起了玩笑,他们非亲非故,离别之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代替再见。
“你介意告诉我你的故事吗,至少,我想带着你的记忆活下去。”神族的人最珍重的,不是财富,不是肉体,而是记忆。在他们心目中,记忆长存,记忆的消散才证实着一个人真正的离世。
不知是人之将死,还是怎么,欧阳熠破天荒地跟别人讲起了自己的往事,这种煽情的事情她从未干过。“我的故事很简单,前一世的我死时也才20岁。我出生商政世家,母亲是商人,父亲是政府官员。我从小在贵族学院学习,最后靠近了西点军校,不瞒你说,我想当军人。”欧阳熠完全不顾忌梵无极可能听不懂,但她还是说,“但无奈,我母亲得了重病,重病期间父母和离,我自己一个人照顾母亲,母亲身体转好,但公司却已是濒死之态,力挽狂澜,拜托了很多朋友才让公司走回了正轨。就在刚刚收拾好烂摊子的时候,我的飞机出事,醒来就在这了。”欧阳熠的人生非常简单,但梵无极听出了不易。看有梦,却带着无数枷锁,虽然有钱有势却从未享受过真正的自由。背负母亲的生命和公司,对一个不到20岁的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千年的记忆并没有让他深沉,而是让他更懂人性,也更能体会她的酸楚。
梵无极心疼面前的女孩儿,轻声想说些什么时,但欧阳熠直接打断,说道,“开始吧,别墨迹。”
梵无极也点点头,今天的日子是最合适的,过了今天就要再等一个月,纳兰身体极阴,今天是纯阳之日,而现在,正是中午。
阵法开始非常简易,将草药拿出,放在欧阳熠面前,之后欧阳熠放松自己的灵魂让自己离开这具身体,梵无极只需要不断呼唤“纳兰如画”,便可以让迷路的灵魂归来。闻到这个味道,欧阳熠有一种浑身暖暖的,头晕呼呼的不难受却也不舒服的感觉,心里凉凉的,她知道她即将离开这具身体。在她最后一缕意识离开身体之前,她听到梵无极轻声但清晰地问了一句,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名字是人与人之间缘分最简单但也是最深的联系,叫一个人的名字更是对一个人最好的祝福。
“欧阳熠。”说完,欧阳熠便失去了意识,离开了躯体,但在离开她躯体之前,缓缓漂浮在空中时,她看见了梵无极诧异的眼神,张嘴缓缓叫了一声,“娘亲?!”
欧阳熠已经无能反应,什么情况,自己和梵无极的母亲同名同姓?远远的,欧阳熠看到了一个紫粉色气体缓缓飘了过来,她感觉到了,那就是纳兰如画,那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梵无极等了千年的人。欧阳熠露出了一丝温柔到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发自内心的喜悦,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在欧阳熠上升的过程中,她感受到了一个强大的力量在吸引着她靠近,朝着一个方向移动,渐渐溃散的精神力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包裹下渐渐回归理智,得以思考。这种可以自用活动脑子的感觉欧阳熠感觉好极了,也就在这时,她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引向了一个地方,这个感觉与之前的不同。相比于前一次的平淡如水,这一次欧阳熠则是被粗暴地往一个方向拉扯,无法控制,好像是磁铁的正反两极相互吸引,在这股力量面前,欧阳熠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但同时,有一股力量好像在保护着自己,两股力量之间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让欧阳熠在夹缝中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移动。
这片黑暗没有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似是一场梦境,很快,却又感觉过了很久。再次回过神来,欧阳熠迎来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