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n!”李特一被噩梦惊醒,他这种状态是很少见,就连跟着他两年的范羽也没见过几次。
在范羽这个自封的心理学家眼中,李特一肯定是经过训练的,他可以区分梦境和现实,这让他可以在被催眠或者被注射致幻药后仍能保持一部分清醒,不会说出心里的秘密或者能在梦中撒谎,所以他很少说梦话,这次是个例外。
这句梦话不仅惊醒了他自己,也让倦怠的金绯樱个范羽清醒起来,但没有影响到庄依依和卫臣。
金绯樱一脸担忧的走到李特一身边,“队长,你觉得怎么样?”
李特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知道自己刚刚说了梦话,摆摆手,“我没事!”他转眼看着王奔,王奔整个身体像是正在过电一样,嘴里发出乌拉乌拉咬字不清的声音,面皮已经出现一片片红斑。
此时范羽也走到他跟前,一脸愁苦,“队长,王奔他…”。
“我知道了,按遗嘱处理吧!”李特一没让范羽说下去,他见过太多的死亡,也已经猜到了,他所有的队员入队宣誓中要承诺一条,有朝一日被感染,接受并感谢队友给自己安乐死。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药,还有…我下不了手。”范羽为难了,他从医院实习结束就告别了医疗事业,一直做各种别的工作,很多人不理解,他从学校出来本可以成为一名体面的外科医生,却孤身一人混迹街头,年近三十才在酒吧遇到李特一,一直为他工作到现在,没人知道,他是因为心太软才没法在医院待下去。
李特一从病床上起身,看了一眼里面熟睡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再等等,等太阳升起,让大家送他最后一程吧。”
“哐哐哐…”
两个熟睡的人终于被吵醒了,王奔的身体已经进入最后的突变,绿菌马上就会代替大脑控制身体让王奔进入躁狂,李特一把一张遮光布盖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就像一条案板上的活鱼,不停的弹跳,直把手术台都带的离开了地面,那条刚接好的手臂,几乎又被他自己从身体上扯下来,床脚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哐哐声。
两人走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遮光布,他俩记得昨夜范羽还告诉他们,“王奔有一半的机会恢复正常,”这可是很大的希望,但其实范羽是骗了大家,因为他总是把自己最期待的情况说给别人听,也是他自己在骗自己,真相总是让他太痛苦,逃避真相也是他做不了医生的一个原因。
见人齐了李特一站起身,“王奔感染了,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就跟他说吧,他还听的到,算是跟他告别吧。”
的确,在有人说话时,王奔的身体抽搐会减轻,他的大脑仍在工作的部分在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大家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能说什么,整个厂区除了窗外呼呼的风声,就是王奔晃动手术台的哐哐声和嘴里发出的吃吃声,像是给死寂的伴奏。
王奔此时的叫声已经不是一早那种咬字不清的呢喃,他现在的声音证明他已经成了另一种生物。
“我先说!”李特一看了一眼沉默的队员和外面升高的太阳,往前走了一步,“王奔,你放心吧,你的女儿我会替你照顾,我保证,你的工资一直可以领到她们大学毕业。”李特一说完鞠了一躬,拍了拍王奔绑着的胳膊,走到了门口那边。
“队长还真够意思!”卫臣小声的嘀咕,“你是不是也想跟王奔一样?”金绯樱没好气的怼了卫臣,然后走到王奔身边,“王奔哥,我也会经常去看嫂子的,和队长一起,我们都会想念你的。”说完她低头想了一会,拍了拍王奔的胳膊,含泪走到了李特一身边。
卫臣大大咧咧的站到王奔旁边,他很快的接受了现实,脸上也没有多少悲伤的神色,想了半天好像也不知道说啥,就拍了拍王奔的胳膊,“老王!我就不去看嫂子了,去了你也不会高兴,我会替你报仇的。”
范羽从后面一脚把卫臣踢开,站到王奔身边,一脸的不舍,“老王,对不起了!没把你救回来。”
最后一个庄依依站到那个位置,“王奔哥,我年纪还小加入的也晚,不了解你的事,但我清楚你是个英雄!”说完她握住了王奔的手,李特一刚要阻止,想起他那只胳膊刚接好,还不至于捏伤她。
庄依依看着李特一,“队长,怎么了?”,李特一摇摇头,“没事,我们把她搬出去吧!”
说完他示意卫臣范羽,三人一起用力把手术台从腐朽的底座上拆了下来,抬着往外走,庄依依一脸迷惑,“你们这是干嘛?”
“王奔的力量比之前大了至少一倍,很快他就会完全变异,我们没有武器,他会成为我们的大麻烦。”范羽解释到。
庄依依显然还没意识到,王奔现在已经不是人,而是个狂躁咬人的怪物了。
三人把手术台连拉带抬弄到了室外,沙漠刺眼的阳光照的两位女士用手遮着脸,庄依依明白了,她转过头不敢看,李特一跟几个人对了对眼色,一把揭开了盖在王奔身上的遮光布,“兹…”王奔嘶吼挣扎着身上顿时冒起白雾。
“嗷~”声带撕裂的嚎叫响彻波士城的天空,沙漠的风声也盖不住这声凄惨的嚎叫,片刻间王奔就不动了,他红色的皮肤毛孔里析出来一些乳白色的油状液体。
那一串嚎叫,让金绯樱和庄依依不自控的抱在了一起,这时她们转过头再看王奔,清楚一切都结束了。
李特一把遮光布再次盖到了王奔的尸体上,这时他真想有颗烟,但却只能嚼嚼口香糖。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我们现在连机械师也没有了。”范羽说到,有点灰心丧气。
“我们继续任务,想办法把机器人弄出去,王奔需要这笔安家费。”
李特一说到,众人虽然不知道御风者营地能给多少钱,但一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再次充满了干劲儿。
小队一行人穿行在洛克厂区的黄沙中,这个巨大的厂区,一个原本人类高科技的基地,如今死寂在峡谷沙漠之中,在厂房避风的角落,一堆堆风带进来的黄沙积累成沙丘,沙丘的边缘延伸到厂房的房顶,只有时间留下的痕迹。
紧闭的厂房大门没法进入,因为停电后巨门根本无法再次开启,在没有工具和没有机械师的情况下,破坏大门也是不现实的想法。
而大门上的小门,同样是从内部锁死的,让李特一更意外的是,厂区内一具尸体或者骸骨都没有,这让他有点疑虑,以往的搜寻总会不经意的在任何角落出现一具或一堆骸骨,无论变异人还是人类,它们的出现时刻提醒李特一,自己生活在末世,而进入洛克厂区却没有这种提醒,一具骸骨都没有看到,这里就像是一片被遗弃的厂房,没有经历过病毒大爆发的任何痕迹。
他们没有在员工大楼找到钥匙,因为一具骸骨都没有,员工食堂的厨房,还有大量的菜干和肉干,它们和在沙子中都没法食用了,包括一些变质油和碳化的调料,只有一些肉罐头,勉强可以吃一点,但口感不是很好,只能算是市面上的次等货。
一切井然有序的摆放,就像是病毒爆发的前几天这里刚好放了假一样。
李特一只好依照原计划,从风道进入厂房,他们从沙丘很容易就爬上了十几米高的厂房房顶,房顶平坦的像是一大块白色的足球场,干燥的天气让铁皮仍发着银光没有一点锈蚀。
一行人踩着房顶的铁皮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径直朝厂房中间的四个巨大的排风口走来,排风口的圆扇还在缓慢的转动,圆扇的防雨罩旋转时反射着太阳光,给这里带来了一点人类文明的生气,这是个好现象,说明风道仍是畅通的。
小队顺利的从风扇叶片间的空隙爬了进去,虽然风道里有大量的沙土但仍宽敞的足够他们直立通过,风道出现分支,大家也就开始分头行动,约定一个小时后回到岔路口集合。
李特一金绯樱一路,其他三人一路,他们一边走一边从排风口的风扇看下面的车间都有什么东西。
都是零配件生产车间,休息间和检测间,没有他们找的东西,最终李特一这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隔离舱,下面横七竖八的骸骨被风道吹进来的沙尘掩埋在沙土中,数以千计,它们张大的嘴巴证明死亡时的痛苦,尘土和干瘪的尸体相互叠加让李特一无法分辨它们生前是人类还是变异人。
他眼前的景象像是一场集体献祭的自杀,墙壁上留着的各种符号和涂鸦,至今仍有一股阴冷的悲凉感溢出墙面,金绯樱跪在风口捂着嘴巴,对下面的景象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