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片将莫小雨和刘梓涵批评教育了一番,又让他们各自写了检讨书。他不动声色瞥了眼身后的人,幸好周栩只是神色如常,他松了一口气。
又对朱琳嘱咐道:“朱老师,你先扶蔺老师休息。”
朱琳点头应了应,扶着蔺诗去了休息室。
朱琳接了杯水递给她,若有所思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开口道:“你的脚?”
朱琳在扶起她的一瞬就已经看出来她的脚腕处受过伤,这个伤不会轻易被看出来,但是对于舞者来说却是致命的伤害!
蔺诗盯着自己的脚腕出神,疼痛感来袭的瞬间让她又想起她最后的舞台。
“砰!”那是一场鲜血淋漓的暴乱,几名暴徒持枪进入剧院,对着无辜平凡的人扫荡他们的生命。舞台上的她还在表演少女曼妙的舞步,轻盈,绚丽,宛如蝴蝶起舞。
舞伴应声倒下,鲜血从他胸口处溢出,她惊惧捂住嘴,台上台下乱作一团。
“快跑!”
“救命!”
这些声音不绝于耳!可暴徒并未因此而心软反而更加猖狂肆虐,如同窃取人间的恶鬼!
同伴将蔺诗拉到幕布后躲藏起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舞台上巨大的吊灯被枪击中摇摇欲坠!而蔺诗躺在那血地中一动不动,只有急促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林青迅速爬到蔺诗身边,身子一转,使出浑身的力气推着她意识昏迷的身体。
林青不敢作大动作,急忙赶来的警察还在与暴徒对峙,然后巨大的吊灯带着它的绚丽璀璨,碎裂的璃片还是深深刺入蔺诗的脚腕处以及小腿!
身体上的剧烈疼痛让蔺诗身子发颤,她咬着牙撑着,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神说,人濒死之际,看到的事或物由心而生,近乎执念。
她意识越来越沉,而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
蔺诗沉着眼喝了口水,对于朱琳好意的关心回道:“几年前意外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朱琳惋惜道:“可你也很难再跳舞了……”
蔺诗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是有点难,不过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舞蹈与我不是毫无关系。”
张制片冲了两杯咖啡坐下时放到了周栩的面前。手中托着另一杯咖啡,吹了吹热气,询问道:“周栩,方总那个项目谈的如何?”
见周栩蹙眉不语,张制片又咒骂道:“方城中这个老狐狸,总想多吃些肥水,也不怕蛇吞巨象撑死自己!”
周栩将封袋里的资料扔到了张制片的眼前,神色间有些愠怒。
“与张世超先生相识多年,竟不知道原来张世超先生还有刑探侦查的技能,理应当警察造福人民,如今倒有些屈才了。”
张世超被他呛的重重咳了几下,将桌子上蔺诗的资料照片收了起来,自己真是倒了大霉,若不是范依清将二人的事情大概告诉了自己一番,可能到现在还以为是为好友寻了个老婆,而不是刺猬!
张世超说道:“谁让你没事将人家的照片镶在怀表上,梦中呓语还喊着人家的名字,你那生了绣的钢笔上刻的也是人家的名字吧!任谁看了不会认为你心悦人家,还是刻骨铭心的那种。”
见周栩沉着眸子,沉默不语,张世超揽过兄弟,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忘了她,这种始乱终弃的女人不值得的。”
周栩冷眼剜过他,张世超揽着他的手僵了僵,慢慢挪开,瞬间拉开与他的距离,周栩凌冽的眼神真是瞧的他寒颤!
只听周栩沉声道:“关于我们的事情,我不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周栩严肃压迫的气势,让张世超不自觉连忙回道:“知道了,知道了。”
周栩起身离开,张世超想了想问道:“需要我辞退她吗?”
周栩开门的手顿了顿,说道:“你虽费劲心思调查可将她聘过来是你出于职业素养而作出的决定,如果你对自己的决定产生质疑的话,请便。”
张世超大饮一口凉了的咖啡,只觉得心里更凉。好啊,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为了个女人屡屡挖苦自己!
蔺诗一个人在休息室里总觉得怪怪的,想着还是回练习室在一旁看他们练动作。
蔺诗站起身回头时不知道周栩何时已经在自己身后像鬼魂一样没有声音呼吸,蔺诗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
周栩也被蔺诗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蔺诗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栩说道:“刚刚。”
“哦”
周栩笑了笑,视线落在她扭到的地方,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蔺诗说道:“不用了,只是摔了一下,用不着去医院的。”
坐在医生面前的蔺诗,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周栩,心叹,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完全是臣服于他的!
“蔺小姐,你脚腕处的伤很难根治,利器的刺入已经损害了你的脚部神经,天气阴冷时也会伴随着疼痛,只能靠吃药来缓解。”
蔺诗早知道如此,只是她心中忐忑,又看了眼周栩,发现他只是和自己一样静静听着医生的话。
医生开了单子递给周栩,周栩伸手接过,医生摇摇头,说道:“你这个老公当的太粗心大意了,连自己老婆是扭伤还是刺伤都不知道,以后可要对老婆上点心,要不然即使现在再担心又有什么用,这身体上的疼你又不能替你老婆受。”
蔺诗幽怨看向恺恺而谈的中年男医生,解释道:“我们……”
“我们不是夫妻。”周栩开口道
中年男医生完全没有误会的尴尬,笑了笑:“哈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快去拿药。”
周栩走后,蔺诗看着笑容满面的医生,嘴里发苦,医生道:“小姑娘,何必这般纠结呢,年轻人喜欢就应该坦坦荡荡大胆去喜欢。难道要等老了追悔莫及吗?”
蔺诗道:“总觉得月老似乎比医生更适合您呢。”
医生笑道:“不止你一个人这样说呢!”
周栩拿药回来站在门外就听见里面笑声一片,进来时就看见蔺诗坐在椅子上笑意满满,多久呢?没见过她这样温暖的笑容了。
“药拿好了。”
周栩走到她身旁说道。蔺诗看见他手中的药,点头与他致谢。
“麻烦你了。”
周栩十分有礼的与医生道了谢,医生嘱托蔺诗道:“平日不要做剧烈运动,还有,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蔺诗笑了笑:“好。”
“什么时候受伤的?在巴黎吗?”
等红灯的间隙周栩突然开口问道。
蔺诗心中一紧,良久开口道:“不是,是在一次舞团巡演中,发生了一点意外,刚才医生口中说的利物,其实是玻璃碎片,当时也不是很疼。”
面对他的询问,蔺诗竟不自主说出许多话来,他这样的温柔相待,在异国的几年任它在心底滋生发芽,怀念始终愈来愈浓……
“以前我们在一起时,你摔倒了都要哭上好半天。”
也许连周栩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脸色是有多苦涩,而嘴角却又噙着笑。
“如果我说,五年前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与国内断开联系离开这么久,你会信吗?”
“信。”
多么笃定而真切,令蔺诗无地自容,看着眼前的人她满是心疼,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到脸颊,她没有比此刻更加厌恶自己的时候,因为她在一次次伤害她爱着的人,甚至毫不顾忌的忽视了他的尊严,可是周栩全视而不见,始终如一的宽佑着自己,像个纯真的孩子无惧这世间的险恶。
“你还记得我走的前一天晚上与你吵了一架吗?”
周栩道:“记得。”
他又怎么会忘记那一天晚上蔺诗反常的与自己争执了一番,他们不欢而散。听同寝室的朋友分析还以为她只是吃醋了而已,心情顿时也就没有吵架时的郁闷,反而有些不明的情愫。
夜晚辗转反侧时发了条信息给她,打算明日带她去看电影。谁知这一等便是她杳无音信。
蔺诗继续道:“那天晚上我连夜回了家,躲进被子里哭到半夜,妈妈听到哭声进来,问我要不要出国散散心,就我们两个人,很快就回来了。”
周栩认真听着。
“如果我当时细心些,看见妈妈旗袍下遮住的脖颈处的伤痕,是不是就可以挽回这些悲剧。”
周栩握紧了手,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觉得心揪一样疼,看蔺诗讲出来时的神色如常,不知她又在多少夜里偷偷哭过。
“后面的事情我不想再讲了,周栩,我并不是有意不辞而别,也不是眷恋它国的旖旎风景,只是,我回不来,也不能回来,妈妈需要我在她身边。”
蔺诗低垂着眼,周栩握住她的手心,柔声安慰道:“小诗,我不怪你,阿姨也不会怪你,阿姨这么爱你会因为有你而感到幸福,你也不要怪你自己好吗?”
眼里的泪已经让她模糊了视线,她一眨眼便有晶莹的泪珠滴落。
蔺诗忍着哭声说道:“周栩,我选择与你说明这一切是因为我不想你再因此而放不下,那天晚上我们就已经分手了。”
周栩盯着面前决绝的人,你的眼泪又算什么?愧疚吗?还是连你也看不下去这样卑微下贱的我?!连我自己都深深厌恶又怎么奢求你会回心转意!
周栩放开她的手,灰败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说道:“那你可知道,你未看到的短信,写的是,分手是双方两个人的事情,蔺小姐,你单方面的申请无效,并且以后永远无效。”
蔺诗闻言将头埋进臂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