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之后,赵日一行人继续向北而行。
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发生了丝丝缕缕的变化。
云似偶尔会偷偷揭开车帘,假装是在看风景,其实每一眼看的都是赵日,赵日的笑,赵日的瘪嘴,赵日的窘态,赵日的五官,赵日谈笑风生,赵日的…….
陷下去了吗?云似偷偷问自己,没答案。只知道看到赵日笑了,他就开心,看到赵日皱起眉头,他就发愁,看到赵日照顾他,心里就满满的全是幸福。也许这就爱情吧,云似这样告诉自己。
云似的一切异常全落入伍伊的眼里,既羡慕又难过。
跟云似的不确定不一样,伍伊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爱的是谁。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赵日,但他很确定,他爱那个站在他前方几米远处抖着腿站马步,口中背着内功心法的女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是那一天站在十里亭,看到她驾着车而来,对着他温暖的笑,把手伸给他的时候?
还是在更早以前,在那个发狂的要献身的夜晚?
记不得了,但他喜欢她!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直到白发苍苍,地老天荒。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就好了。虽然很多时候会想要和她更亲近点,但做人不能太贪心,要知足常乐,现在能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很幸福了。
但为何在每一晚看到赵日和云似进同一间房时还会羡慕呢,为何会在发现云似偷偷的看着赵日时也会羡慕呢?
因为他是个小倌,即使已经赎了身,可曾经身为小倌的印记还在,他的身体不干净,他……他现在这样的存在对赵日来说就已经是一种侮辱了,何况别的!
想着,想着,伍伊的眼圈就开始泛红,往常都很坚强的,今天怎么就这样脆弱呢。也许是这个初夏的傍晚风太大了,伍伊狠狠捶打着被赵日所吸引的心,假装打盹般的,把头搁在膝上,无声的流泪。
悄无声息的,云似走到伍伊身后,把手搭在伍伊肩头,感觉伍伊的身体顿时僵硬,背都绷直了。
云似悄悄叹了一口气,扶着好几个月大的肚子靠着伍伊坐下,无言的把伍伊僵硬的肩头搂进怀里。
仿佛在说给伍伊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云似低低的声音开始在伍伊耳边响起。“她喜欢我哥哥!为了哥哥,她可以连命都不要!当初就为了可以娶到哥哥,她还对王爷以死相要挟呢,不过命大没死成。可惜嫁进王府的是我。我们都不是……”都不是她喜欢的人!
云似很想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终究什么也没说。
伍伊惊愕的抬头,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云似,直直看进云似清澈的眼里,里面流淌着隐隐约约的疼痛。
云似轻轻的笑开,有些苦涩,“你说要是心能随着我们控制的话。那该多好呀!”
晶莹的泪珠在云似的眼眶里来回打转,就是不掉下来,云似把眼睛睁得极大,还抬头看天,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天真蓝啊,连一朵云都没,夏天已经来了。”
伍伊也抬头去看天,没说话。这个时候让他说什么呢?!
赵日一心一意的扎马,一心一意的背内功心法,虽然不敢奢望练成绝世高手,但至少要有保护家人的能力。
柳清是个好师傅,也是坏师傅。她毫不藏私的把自家的内功心法教给赵日,但赵日背错一个字,她手中的剑鞘也就随之打到了赵日已经颤颤巍巍的脚上。
赵日一边努力背心法,一边腹诽:你就公报私仇吧!你就欺负我吧!等会给你上药时,看我不把你的伤口弄裂了!疼死你!
其实几日下来,柳清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一是柳清的药好,一是赵日护理得好。
每回都是赵日给柳清上的药,虽然柳清极力拒绝,甚至有一次刀子都架到了赵日的脖子上,但还是没扭过赵日,两天一次的换药都是赵日一手包办。
每次换药时,赵日一撩起柳清的衣服,柳清就红透了脸,而且衣服还只能撩开一点点,够赵日上药包扎就行了。有一次赵日看她红着脸的模样是在太搞笑了,就跟她开了个玩笑,在包扎好伤口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柳清的身子掰正,两手抓住衣领就要往下脱。
结果衣服还没脱到肩膀呢,柳清就飞起一脚,直接把她踹下床去了,接下来的几天一看她就吹鼻子瞪眼的,就像是她做了大恶不赦的坏事,罪无可赦。
天色渐黑,围着篝火,赵日一边大赞青柳的手艺有进步,做的烧烤是越来越好吃了,一边注意从刚刚她坐下来开始就对她视而不见的两个男子。
伍伊的眼睛有些红肿,默默无言的吃着烤兔肉,看也不看赵日,偶尔不经意视线相对,伍伊甚至会怨恨的看着她。
云似把兔肉撕成一丝丝的喂给衣儿吃,偶尔跟青柳说几句话,神态越发冷清了,也不看赵日,他可以偷偷的在角落里注视着他的妻主,收藏她的一颦一笑,却无法心无芥蒂的对着她笑。
“明天就到我们村里了。家主,我们会在那里定居吧。”青柳满怀期待。
赵日有些不是滋味的嚼着她好不容易才打来的兔肉,很气闷,这些个男人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不理她?!
“会的!不就是要来这里吗?”赵日说完,用手擦擦油腻的嘴巴,倒头就睡。
初夏的夜晚,星星满天,一闪一闪的。
“星星呀,你们说,他们是怎么啦?都不理我。”赵日叼着一根野草根,看着深蓝的夜空中镶嵌着的明星,一遍一遍的念着,就是不敢直截了当地去问伍伊和云似。
今天该是柳清换药的日子,以往赵日对于这项工作是有着一百万分的热忱的,不厌其烦的缠着柳清要换药了。今晚因为伍伊和云似的无视,赵日忘了。
一开始,柳清见赵日不来给她换药,还暗自窃喜,不用再受折磨了。但不久后,她就开始等着赵日来给她换药,结果左等赵日不来,右等赵日也不来。等急了,柳清就拿着药瓶走到赵日身边坐下,刚好听到赵日的话。
柳清的脸当场就冷了,“谁不理你了?”
赵日还冥思苦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也没发现柳清的语气很冷,很生硬,带着一丝丝的酸味。
“伍哥和阿似啊,他们都不理我了。”
“除了他们不理你外,是不是有些事被你忘记了?”哼,最好记得,不然……不然我杀了你!
赵日愣愣的看着咬牙切齿的柳清,好死不死的问道:“没有啊。清姐,你找我有事?”
赵日的话一出口,柳清就气愤的把手上的药瓶远远的扔掉,冷哼一声,话都不说,铁青着脸就走了。
赵日莫名其妙的看着火冒三丈的柳清远去,更郁闷了,男人不理她,现在女人也对她有意见了?!
赵日气闷的把睡在地上的赵瑞拉起来,憋着嘴,可怜兮兮的说:“阿瑞啊,你看我今天是不是犯了大错啊?为什么大家都不理我?”
“我也不知道啊。大姐,我很困了,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好吗?”赵瑞眯着眼睛,嘟囔一句,也不管赵日听清楚没有,倒下去,又自顾自的睡着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就因为他们不理你了,你就忘了要给我换药了?!”柳清很生气,很生气,生赵日的气,气赵日忘了她要换药,一边走,一边把脚下的花花草草当成了赵日,使劲的踹踢,可怜的花花草草们,就这样做了替罪羔羊。
一大早,收拾妥当后,赵日拉过枣红马,正想来个利落的翻身上马,腰带就被人扯住了。
柳清黑着脸,声音似穿过冰河的金戈铁马,“走开!”
这一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赵日担心柳清的腰伤在马上颠簸好得慢,所以就让柳清坐车,一连几日都是赵日骑着枣红马跟在一旁的。
伍伊和云似撩开车帘,看着明显不对劲的柳清,平常吧柳清和赵日那是姐姐妹妹好得跟一人似的。现在柳清居然对赵日呼呼喝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木姨冷眼旁观,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昨夜柳清以为无人知晓的牢骚刚刚好被蹲在草丛里解手的木姨听见了。
虽然木姨很不愿意想歪了,但就柳清的表现,柳清的言语实在不能不让木姨心存疑虑。
赵日诧异的看着柳清把她拉开,然后自己动作利索的上了马,目视前方,当她赵日是空气,是令人不屑一顾的。
“清姐……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这副模样是生气了吧。赵日虽然不太清楚柳清到底在气什么,但也不会愚笨到直接去问。
“哼——”冷哼一声,策马而行,留下赵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大家也是一头雾水后,才赶紧上车,追上柳清的脚步。
不到中午时分,赵日一行人就来到了溪水村。
很小的一个村落,一条小溪绕过村子,溪里有几个小女孩在水浅处摸虾摸螃蟹的,几个男孩站在岸边跃跃欲试。
看着那些淳朴的笑脸,赵日转过头去看看兴奋的衣儿,笑问道:“宝贝,想去玩吗?”
衣儿双眼瞬间发亮,奶声奶气的答道:“要要,我要去玩!”边说还边要从云似的怀里挣脱出来。
云似瞪了赵日一眼,虽然是瞪着赵日,但赵日却开心了,不管是瞪也好,笑也好,只要不是不理她就好了。
赵日正好好品味着云似那一个完全没有杀伤力的瞪眼,耳边就传来小孩子慌乱的呼救声,紧接着就是有人跳进水里的噗通声。
身边坐着的赵瑞和木姨也急忙跳下车去,伍伊和青柳更是惊呼出声。
赵日回过头一看,就只看到柳清的头在水里浮浮沉沉的,吓得心脏都停了。
柳清原本是骑在马上的,看到一个小男孩禁不住诱..惑,又怕被大人责备,偷偷跑到水深处在岸边玩水,谁知一脚没踩稳,直接掉了水里,扑腾几下后,就没了声息。
见状,柳清来不及想别的,在马上一跃就跳进了水里。这一处的水很深,孩子也不知沉到了哪里。柳清在水里一通摸找,没找到,浮出水面深呼吸,一个猛子又扎进水里。
赵日从马车上跑下来,跑到溪边时刚好看到柳清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紧张的搓着两手在岸边来回的踱步,伸长了脖子等柳清出来。
青柳紧紧的抓着云似的手,不无担忧,“少爷,清姐还不浮上来,会不会……会不会和家主当初一样啊?”
赵日朝着青柳就是一通大吼:“闭嘴!乌鸦嘴!”
青柳被赵日吼得一愣一愣的,到是云似对青柳说:“别胡说,清姐看样子是熟知水性的,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岸边已经围了很多的村民,大家都紧张的注视着水面。
赵日咬牙切齿的看着水面,完全不像是为柳清担心,反而像是很气愤。
“哇,出来了!出来了!”
“多谢恩人!”
“这位姑娘的水性真是不错啊!”
几个村名接过小男孩去救治,剩下的人就围着浑身湿漉漉的柳清唧唧喳喳的说开了。
赵日一言不发的钻进人群,拉住柳清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