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可只有贝儿一个孩子呀!你怎么忍心让他这么柔弱的孩子掉进火坑啊!哇哇~~”
主夫涂满厚重胭脂的瓜子脸被泪水冲出道道沟壑,看起来甚是瘆人。
娘的表情很怪异,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却毫无知觉般。
主夫见娘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哭得更大声,相信府外路过的人都能听到他凄厉的哭声,边哭还边用手捶着心口。
爹爹一脸不忍,道:“似儿,让为父过去劝劝主夫大哥,他太可怜了。”
不是我铁石心肠,只是我深知爹爹过去一定会被迁怒。明知山有虎,何苦偏向虎山行?!
紧紧按住爹爹欲站起的腿,轻轻摇头。
爹爹呀,不是似儿想在这里看戏,实在是这事没法管,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您可千万要忍住啊!
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从爹爹眼中滑落砸打在我手背,手背灼痛灼痛的。
低头,抿唇不语,大哥嫁去述王府的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这已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在这样吵闹的大厅里,心中的不安仍不消停,且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渐渐哭声远去,人群远去,我陷进自己的世界里,被不安纠缠得呼吸困难。
当我在那虚幻的境界中拼命挣扎时,一道闪电撕裂黝黑的夜空,照亮大地,随即一道惊雷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大地,“轰隆”之声震耳欲聋。
哗—哗—哗—
倾盆大雨给天地间拉上一道厚重的白帘。
微偏头,“如花,几更了?”
“回少爷,二更了。”如花眼底疲色一片,却仍站得笔直。
夜风夹杂着丝丝阴冷的雨气扑面而来。
爹爹体弱,熬不得夜,受不得凉。
深吸一口气,拼命给自己加油鼓劲,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猛然站立,“娘,夜已深。我身体不适,能否先行离开?”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的目光唰唰一片转到我身上,似乎想在我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娘不语,无神的眼珠甚至不曾在我身上停留。
一晚上,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知道,她在难过,她的心一定在揪痛着,痛到她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
她爱大哥,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大哥是她的命根子。
姐姐,妹妹,我,在她眼中只是她的孩子,大哥则是她的爱子。
从小到大,娘一直把大哥放在心坎上疼爱着,那种毫无保留的爱曾让幼时的我无比渴望,无比期盼,盼望着娘的眼光能有一瞬间停留我身上。
娘那么地爱大哥,爱得让幼时的我嫉妒不已。
还记得曾这样问过爹爹,“爹爹,我不是娘的孩子,对吗?”
爹爹很奇怪,道:“似儿怎么这么问呢?你当然是你娘的孩子呀!”
“那娘怎么只抱大哥,不抱似儿?”
“…….”
忍受着刀子般的眼光,强行把疲态尽露的爹爹拉起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两道灼热的视线灼烧着我的后背,感觉后背被烧出了两个洞,停下万斤重的脚步,转动僵硬的脖子,艰难地回过头去,顺着视线,看到了大哥冒火的双眸,哭得通红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焰,那烈焰恨不能把我烧成灰烬。
大哥,你在恨我吗?
恨我什么呢?
爹爹也看到了那仇恨的火光,脸色骤然苍白,双手微微抖动,看看大哥,又看看我,嚅嗫着双唇。
安抚性的紧紧牵着爹爹的手,回转头,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大厅,回到我们的小窝。
哗哗的大雨下了两天了,没停。
天地间下着大雨,玉府里下着小雨,绵绵阴雨像一圈一圈的看不见的丝线密密匝匝把玉府人的心缠了个密密实实。
再过一晚,大哥就得坐进花轿嫁进述王府了。
两天里,大哥一哭二闹三上吊,样样不落。
每次娘都默不作声,但我总能在她眼底找到那波涛汹涌的心疼。
对方不是一般皇族贵胄,是大兴王朝的二把手——述王。
述王一个眼神就能让整个玉家死无葬身之地。
是夜,雷鸣电闪,闪电一次次撕裂天幕,巨大的雷声一次次把人从睡梦中惊醒。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咋咋呼呼的如花把我吵醒,我已经好几个夜里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无力地撑起身,带着询问的眼光望向如花,他最好给我一个好理由。
“少爷,少爷,大少~大少爷与师爷,咳,与师爷,私奔了!”
一道闪电扯开黑暗与雨帘,劈进我的房间,照亮了如花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