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仙逝不久,停灵议政殿前殿,牌位未入宗庙,众位大臣都在议政殿前殿祭拜,而皇后的牌位却在宗庙,和议政殿是两个方向。
“那你去给我找个素服让我换上。”沐舞微微垂眸,让人看不出情绪。
青芜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这位小公主,于是转身去寻素服,等回头之际却发现沐舞早已不在原地,也不敢声张,连忙去寻。
沐舞提着大氅跑出凤仪殿,早在进宫之时一众宫女太监就知道这位长公主身份贵重,也无人敢拦。
然而再次回到辰月皇宫的沐舞却一下就迷路了,又来到了之前进入皇宫时来过的地方。
“哎呦”她一不小心踩在了大氅上,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眼看就要跌倒,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裴子渐回到家中换了件大氅,等到再入皇宫欲要去祭拜先帝之时,却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雪地之中一路小跑,赫然是那个在城门口骄傲任性的长公主,眼看她要摔倒,裴子渐连忙前去接住她。
并没有预期之中的疼痛,沐舞颤颤地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在不久前教训了他的男子,她红着眼睛问道:“你还要抱我多久?”
裴子渐只觉得怀中的人儿娇娇小小的,略微有些泛红的眼睛如同兔子一样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此时的面貌又不似在城门时看到一般,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子有千百种面孔,每一种都引人如痴,不禁不舍得松手了。
听到此话,他连忙放开沐舞,面上有些烫,微微咳嗽以掩盖自己的尴尬,少年郎故作老成道:“微臣护主心切,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海涵。”
“你脸红什么?你很热吗?”沐舞不假思索道,“还是你发烧了?我看看。”说着就要伸手去探裴子渐的额头。
裴子渐连忙后退一步讪讪道:“没有,没有。”
“说不定是因为我之前让你把大氅给我你才发烧了呢,虽然你是罪有应得,但……”说道后面,沐舞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并没有想让眼前这人生病的意思。
裴子渐这才明白这位长公主是在担心自己,虽然表面任性实则内心善良,竟与其他不管他人死活的贵人截然不同,看着眼前的女孩红着眼,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裴子渐心头一软,眼见四周并没有人,于是微微弯下身子,笑着哄道:“微臣真的无碍,不信长公主摸摸。”
此话一出,裴子渐心中暗想,男女七岁不同席,长公主虽然年幼但却也已经十岁,自己这话听着还真是轻挑孟浪了,若是叫祖父听了去,还不知怎么一顿教训。
沐舞伸出手往他的额头探了探,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眼中满是疑惑,仿佛在思考这二者的温度孰高孰低。
裴子渐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只觉得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姑娘,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微微喷洒在自己脸上的触感,他一直听从祖父的教诲洁身自好,还从来没有离哪个姑娘这么近过,一颗心更加不受控制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然而他却一动不动,他生怕他动一下,眼前这个眼眶红红的姑娘马上哭出来。
“嗯,好像是没有发烧。”她满意地松开了手。
“既然公主无事,那微臣先行告退了。”他犹豫地开口,众多大臣进宫祭拜先帝,此处并非僻静之处,若说长公主身着自己大氅入城是惩罚,那此刻若是让人撞见,怕是对于她的名声有碍。
他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扯住了衣角。
一回头,之间她恳求地看着自己:“你知不知道皇宫宗庙在哪,你能不能带我去,我迷路了。”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怜。
裴子渐这才发现她的身边竟然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眉头微微皱起,只以为是宫中的宫女太监欺负她离宫多年慢待与她。
沐舞却以为他是不愿意带自己去,泪珠瞬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了下来,哭诉道:“不管是皇兄还是父皇他们都有那一众大臣和宫女太监陪着,只有我的母后,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道等自己的女儿等了多少年。”
“你们都不愿意带我去看她,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现在我回来了却连祭拜一下她都不能,嗝。”她似乎是哭得有些急了,还打了嗝。
裴子渐隐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到她虽身份尊贵,却早早失去双亲,如今在位的皇帝也并非是亲兄长,也不知以后在深宫之中该如何是好,心中对她泛起淡淡怜惜。
看着不远处的宫人似乎是为了寻她而来,按照他以往不愿和贵人深交的作风,应该是将这长公主交给一种宫人才对,但看她哭得如此可怜一时之间竟牵着她躲入草丛之中躲开他人。
沐舞抬起头,只见少年眼神专注地看着那些来寻她的人,她的头贴在他的胸口,手牵着他的手,她莫名觉得安心,慢慢停止了哭泣。
十五岁的少年身量尚未长开,而沐舞才十岁更是较小,一时竟避开了前来寻找的青芜等人。
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裴子渐忙松开了沐舞的手,理了理她因躲避而乱了的发髻,安慰道:“你别哭了,我带你去就是了。”
沐舞却怔怔地看着他的手,而后伸出自己的手,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裴子渐不明所以,她道:“牵我。”
沐舞说着便趁裴子渐不备,直接将手伸进了裴子渐的大氅之中,握着他的大拇指。裴子渐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想要缩回手,却听她红着眼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我冷。”
竟是在和他撒娇一般,裴子渐呼吸一滞。
“长公主,这于理不合。”裴子渐犹豫地说着,却不忍再松开她的手,甚至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住,心中默念她还是个孩子。女孩的手还很小很娇嫩,不同于他常年握笔留下茧子的手,裴子渐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生怕弄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