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申请了法国的研究生,录取了。临行前那天晚上,她喊了苏小査和几个好友一起出去嗨皮。
灯红酒绿的凌晨,醉生梦死的这群人精力不减,举着酒杯哐当碰撞,酒杯聚合分离像人群相遇又散开。半夜两点多回家的路上几乎是空无一人了,米格拉着苏小査清醒中带一丝昏醉地说:“有时候我好想找到他们,看看他们究竟长什么样子……”说完傻笑着看着一幢幢高楼,眼神迷离恍惚。
“谁?”苏小査扶着米格,突然清醒过来。“你喝多了?”
“我没有跟你讲过嘛……”米格自言自语:“我好像没说过……”
苏小査听得不明不白的,扶着她没有说话,路这么长,她只想慢慢走完这段路,微醺吹着夜风,最适合消化不良心情。
米格继续说道:“我没有喝多!我喝多了只会上厕所,这也没有电线杆啊……”
苏小査真实地愣了一下,继续听米格说:“我是我爸妈捡来的小孩。”
苏小査出乎意料地冷静,她原先以为自己对这些事情很敏感,但是事实上她置若罔闻。血缘关系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的,疼爱是看得见的东西。“你爸妈疼你。”苏小査说。
米格点头,眼泪就莫名地下来了:“我知道……我觉着我不该有这种想法……”
苏小査搂了搂米格,两个人沉默地向前走,乌黑的路面和乌黑的天空混为一体,在这一刻由她们的身影劈开这天地。
第二天八点钟的飞机,苏小査送米格去机场,米格爸妈素来放心苏小査。苏小査远远地看见米格的白色连衣裙和飞机合为一体,感到不舍却又为她开心,飞机逆着清晨的阳光从大地落向天空。
苏小査的心里突然寂静下来,空旷的白变成无限的蓝。
几天以后,苏小査也跟随录取通知书去了很远的理想的学校读研。分手之前约定的这个学校似乎成了一个巨大的小黑屋,苏小査心想千万千万,不要再遇见林禹了。
她走进学校,觉得自己空前地充满力量,这个南方的大学看上去那么古老,在她眼里却崭新得像一场尚未做的梦。
“走吧,看什么呢。”温如斯跟上来,拎过去她的行李。
苏小査远远地看着宿舍楼旁边来来往往的人,树荫下细碎的阳光里,一眼看到林禹,她突然把眼神移开,抢过来行李,低着头铆着劲压低了帽檐向宿舍走去。
“这么巧。”温如斯径直走过去。
苏小査一把拽住温如斯:“你干嘛?”
“你没看见吗?在这等着哈!”温如斯笑着挣开了苏小査的手,跑了过去。
苏小査眼看追不上温如斯,拉着行李箱扭头走开了。
“嘿!你也在这!”温如斯过去拍了一把白衣服男孩的肩膀,白衣服男孩转过身:“温如斯?你也在这?”
“不止我,苏小査也在!”温如斯转过身想喊苏小査,一看人已经没了。
“沈亦杨你这学新闻的怎么还考到这理工类学校了?”
俩人一前一后就走进宿舍,苏小査在湖边的长椅上坐着,湖对岸的人群像蜜蜂一样嗡嗡着,她抬头透过盛夏的浓密的树叶看从天空掉落的光,叶子被照得发亮,绿油油得像一顶顶帽子。她和林禹以前总喜欢这样透过树叶看阳光、路灯,说真好看,说你更好看。油腻的情话那时候听起来格外悦耳。
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无的呢?
以前她和林禹都觉得一定存在着平行世界,这个世界的我们在一起了,另一个平行时空里我们一定没有在一起,还有的时空里我们都不认识……
她想着想着就不那么痛苦了,也许另一个时空里的林禹已经死了也说不准呢。她觉得不该回忆,年纪轻轻的干嘛把往事拉得那么冗长,当下不香吗?
宿舍门口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她进去安置好,便去超市买东西。温如斯跟着,还带上了沈亦杨。
三个人在超市门口的奶茶店坐下来闲聊,林禹突然从苏小査背后冒出来。
苏小査回头条件反射似地说:“哟还活着呢!”
在她的努力下,彻底和林禹断掉了所有的可能。她就认定这念想一定得掐死。
温如斯问她周末要不要回家,可以一起。“这么远,周末就两天,还回去呀?”苏小査丝毫提不起回家的兴趣。
“你不也没事吗?”温如斯打听道。
“要交论文呐还要……”
“我有你身份证我帮你买了哈!”
苏小査没有拒绝,心里想着小弟弟可爱的样子,就妥协了。
飞机上,温如斯终于和她说:“我爸出狱了。”
苏小査愣了两秒钟,突然明白过来:“所以大学的时候,那次你说家里出事……”
“嗯。”温如斯看着苏小査,说:“但是我相信我爸。”
窗外的天空像一张浅蓝色的纸张,白云层层浮在纸面上,铺了一层一层的金光,苏小査和温如斯在同一个频率回头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象,岁月这般静好,眼帘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