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边一片青色草陌,且有两只白鹭傲首静立,时而低啄草籽,或者展翅松骨。鬼獠规矩趴在地上,抖动背脊将身上子彧滑到一边,凶煞铜目转瞬间变得温和乖顺。
忽然,一团黑雾幻化成一位白袍老者模样。老者鹤发童颜,扫视一眼地上少年,双目精锐,轻叹一声:“乾坤八卦,易者动,周者静,命若休矣昊天罔极。”
鬼獠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利索抖动身上水珠,珠粒滚滚落下。抬爪搭上子彧喉骨,兽吐人言:“既然这小儿没救了,不如就让我先填饱肚子。”
突然三声箫音传来,厉芒如电接连三次射入鬼獠前爪。鬼獠吃痛,将搭在子彧喉骨的利爪迅速收回,前爪受伤,鲜血不小心滴落至陆子彧心口,鬼獠疼得仰首嘶吼。老者抬头看着眼前执箫少年,眸光深邃,似是意料之外也在预料之中,于是说道:“你,终于来了。”
如笙握着玄羽,目光澄澈,步伐稳健。扫视一眼地上那人,心上一紧,启唇冷言,威慑示人:“放了他。”
老者闻言适才笑谈,情绪并没有半点波澜:“放?已经是个死人罢了,想要就带走吧。如果是救,我兴许还能帮帮你。”
如笙一听,双目瑟缩,阴翳之色转瞬即逝。一到楚风城,如笙便从陆长霖那里得到消息,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却见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探寻那人竟无半分灵息,直视老者疑声询问:“你有办法救他?”
“这男娃和我有缘,你若不来,我打算将他救活为我所用。既然你来了,那就谈谈条件。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再犹豫一会儿,待他魂魄散完,就算是夸古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如笙冷笑一声,原来是想谈条件。“你想要什么?”
老者走到安如笙身旁,垂目看见人心口封印,转头看到子彧心口也有同样的封印,心下了然。二人竟是如当年一般,双生命格,相生相克,共生共亡。于是说道:“你们这些小娃娃,总是喜欢问别人要什么,殊不知,你有什么可以换?”
如笙紧了紧掌中玄羽,抿唇良久迟迟发声:“孑然一生,只有一把玄羽。”语落心下如急剑坠谷,怅然若失。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交出携伴百年的玄羽,值吗?但是不知为何,如笙笃定,就算拿命去换,他也愿意。
玄羽识主,与如笙早已心灵相通。琴身微颤隐有哀鸣,似是不甘。老者唇角嚼笑讳莫如深,轻声回应:“我要你的一把破箫作甚?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提出来你便应了。”
安如笙思虑良久,终是落字:“好。”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问我是谁,便答应的如此痛快?”如笙只答二字:“救他。”
老者听到这里便不再多说,摊开手,幻化出一只白玉碗,递给如笙:“心头血五滴,银灵之力为药引,融炼成丹喂他服下。”
安如笙听完,眯起眼睛,他天生携带银灵之力,此事除了兄父无人得知,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
神思斗转,于是抬手接过空碗,手中玄羽幻成一尺刀刃,安如笙握柄刺入胸口,剜了五滴心头血。掌心运转灵力,淡蓝色银灵之力如流华般注入玉碗,不消片刻,血丹已成。
如笙蹲下扶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子彧,将血丹喂了进去。伸出二指探了探子彧手腕脉搏,渐渐恢复正常。这时如笙才心安,抬头间,老者和鬼獠皆已不见,四周只有泉水潺潺之声。
好像一切都是梦,转头扫视,看到地上有一本残卷——《月华·下》。如笙诧异,原来此前修习的月华琴谱还有下卷。
这时,如笙耳畔传来一阵声音:“孩子,封印初启,三世六劫,方可归一。”
如笙低头,垂目盯视怀中子彧,陷入沉思......这个人到底是谁,子彧和我到底有什么渊源。突然,如笙察觉到怀中人的异动,子彧的手掌覆上他的掌心,温热鲜活。
不多时,子彧在如笙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如笙的第一眼,竟然是一副相识多年的老友态度:“没死成?我还以为我要一命呜呼了。”
如笙不动声色移开手掌,低声回应:“嗯,没死成,没事的话就起来吧。”
子彧挑眉笑道:“怎么了?你如笙大哥的腿不能借弟弟躺躺?”如笙沉默了一下,答:“麻了。”
“哈哈哈哈哈......”如笙扫视人一眼,淡定起身整理衣袍:“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子彧念诀散去周身湿气,一身湛色衣袍精神干练,拢了拢脑后墨发,轻笑一声:“我大哥经常提起你。”
安如笙转目看人一眼,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天空传来一声鹰鸣,锐破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