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花峰,杀心镜府。
陈平身体微微一颤,缓缓睁开木讷的双眼,没有一丝神采。
仿若行尸走肉一般,本能的、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似乎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物能够吸引他的神思。
时间不大,思绪一点点回归,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回荡,他的眼神渐渐聚焦,一点点瞪大。
迟钝的昂起脑袋,望向杀心镜府的入口,一阵失神之后,不敢置信、激动、狂喜等情绪,在脸上一一浮现。
陈平的嘴巴慢慢咧开,急促大声的喘息,想笑,却有两行清泪流下。
一声声的呜咽在不大的洞府内回荡,似悲似喜,复杂莫名。
良久,他才控制住情绪,自言自语道:“真好。”
陈平飞身跳下苦莲花,在古树下驻足良久,一直凝望着色彩斑斓的伯奇鸟,心头思绪万千。
一声轻叹:“不知这些事发生在哪里,却由我演化出来。
如果我能遇到,我会完成承诺。”
古树上的伯奇依然轻摆,没有丝毫回应,陈平盘膝在古树下推演这一世幻境。
三日之后,再次睁开双眼,清澈如水的双眸中,多了一丝不同的神采,飞身而起,重新回到苦莲花之上,盘膝打坐。
九重幻境无岁月,或是一瞬,或是几天,不一而同。
陈平在其中经历了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
苏醒时,有不甘心的怒吼、有屠尽匈奴的弑杀,有痛失至爱的悲嚎,有被害之后的冤泣,有仗剑江湖的豪情,有千军万马驰骋的勇气,更有那垂垂老矣的不舍。
一世一世的经历,跌宕起伏、刻骨铭心,他静默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有些迷茫,这一世是真是假。
“卖碳喽,上好的木炭。”一声稚气的童音传来。
寒冬腊月,陈平穿着单薄的衣衫穿梭在胡同中,缩着双手,背着竹筐,一声声叫卖。
他心里嘀咕道:“这框木炭卖不掉,娘和小妹又要挨饿了。”
陈平还在思忖去哪里能将这一小筐木炭卖掉,眼前光芒一闪,房舍、胡同通通不见,入目的是一座座水晶莲花。
错愕之间,警惕的四下打量,慢慢的平静下来,这一世他入的并不深。
陈平抬头看向入口,一名白袍男子,翘着嘴角,关切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良久之后,陈平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师兄。”
柳晴空呵呵一笑:“你需要静修一段时间。”
“……”
沧海山,陈平站在茅舍前,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恍如隔世。
他自言自语道:“我该是什么样子?”
一声长叹,返回茅舍开始打坐。
他已经回来四日,当日柳晴空将陈平接回沧海山,他见了师父凌天君一面,凌天君只是说让他自己静修,明悟之后再开始修炼。
每一世的九重幻境都将他带入不一样的人生,拥有不一样的性格。
初始他还能区分现实与幻境,从中推演世事变化,人心浮动。
可随着一世一世的流转,身在其中却不知是幻境,那些跌宕起伏的人生,激烈的情感,已经厚重的囊括了他的整个身心。
他只有十二岁,却经历了战场厮杀、金榜题名、权倾天下、垂垂老矣、含冤泣血等一幕幕人生大变。
陈平的性格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当他再次返回所谓的现实之后,回归了平静的生活,他有些找不到自己了。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那些都不是自己,都是假的,但一幕幕深入骨髓的记忆,早已经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无法去除。
他想忘,却不能忘,他能忘,却不愿忘。
现实与虚幻激烈的碰撞,青涩与成熟矛盾重重,无法自持。
这就好像沧海山上的众人,在没去杀心镜府之前,这些人就是他的牵挂和羁绊。
但从杀心镜府回来后,这些人远远没有幻境中陪伴自己多年的挚友感情深厚,更没有以命换取他生机的友人显得重要。
更何况那些重要的人都离他而去,这种痛苦陈平不愿意再去承受。
但这些都是假的,他明知,却不愿相信。
陈平已经迷失了当初的自己,不知道要如何从新开始。
这一日陈平在茅舍中静修,“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
陈平瞬间弹起身子,右手火剑光芒大赤,左右紧扣火铳,眼神冷冽的注视门口。
一名身穿肥大练功道服,清丽无双的女孩,俏生生站在门口,错愕的看着陈平。
陈平看到女孩,也是一愣,他微微吐了一口浊气,收起长剑和火铳,平静道:“好久不见。”
青瑶狐疑的看着陈平,试探着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在装?”
陈平莞尔一笑:“进来坐吧。”
青瑶缓步走入,狐疑的打量陈平:“臭小子,你去哪了,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呢?”
“去了宗门内的秘地修行,将来你也会去。
没什么不对劲,就是刚回来有些不太适应。”
青瑶越发觉得奇怪了,从陈平的说话到举止,与两年前差别太大了。
自从陈平不在山上,青瑶每月偶尔会回来看看。
今日柳晴空特意去了东临山,告诉她陈平回来了,所以青瑶才风风火火的赶来。
她是憋了一肚子气,准备好好收拾一下陈平的。
但是看着陈平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感觉很陌生。
青瑶撅起嘴,重重的坐在木椅上:“臭小子,你混蛋。
偷偷的就跑了,回来也不告诉我。”
陈平心里一动,解释道:“我不知道要去很久,不过,我让师兄向你解释了。”
“那能一样么,你就是混蛋。”
陈平一脸的无奈,心里嘀咕道:“这丫头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突然,他心里一愣,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青瑶。
青瑶脸颊有些泛红,轻啐道:“臭小子,你干嘛呢?”
陈平没有回答,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青瑶。
“砰”的一声,青瑶在桌子上猛的一拍,脸颊绯红的看着陈平。
陈平闻声瞬间清醒,疑惑道:“怎么了?”
青瑶一晃身就来到陈平面前,抬手就敲在他脑袋上,气呼呼道:“我看你小子就是在装蒜,欠收拾。
哼,不理你了,走了。”
陈平站在门口,揉着吃痛的脑袋,看着缓缓消失的人影,慢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