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起身,缓步来到陈平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依然一副和煦的样子:“毕竟相识一场,我也不想如此。
你的邪仙之体,实在令为兄动心,只能委屈你了。
茶虽苦,却苦尽甘来,你被我夺舍,也算解脱。”
陈平费力的仰起头,双眼血丝密布,嘶哑道:“我是如此的相信你,你居然害我。”
张帆呵呵一笑:“当年我就提醒过你,卿本无罪,怀璧其罪。
不是我贪心,而是你这副躯体的吸引力太大了。
我不去寻你,便是给了你机会,你自己送上门来,就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踏上了仙途。”
陈平无话可说,死命的咬紧下唇,他恨啊,恨自己的愚蠢。
张帆俯身拎起陈平,走出静室,向着大殿深处走去。
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他单手掐诀,向前一指,一道白光透指而出,隐没在青石地面。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传来,青石地面缓缓移动。
时间不大,一个可容纳两人通过的洞口赫然成型,借助微弱的光线,隐约可见一级级石阶蜿蜒而下。
陈平看着漆黑的洞口,犹如凶兽狰狞的巨口,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滋生。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压下这份恐惧,然而恐惧犹如潮水一般,一波波的侵蚀着他的内心,只是几息之间,全身便被冷汗浸湿。
张帆拎着陈平缓步而下,漆黑的通道中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不用怕,谁都会死,只不过早晚而已。”
陈平全身没有丝毫力量,四肢自然下垂,每次与石阶摩擦,都会让他一阵阵发冷。
这与血冲头顶的生死厮杀不一样,考验的不是勇气。
而是人心中本能的恐惧,一点点的接近恐惧,一步步迈向未知的死亡,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没有一毫转移精力的契机,赤裸裸的面对,何谈无惧生死,没有生,只有死。
陈平无力的,紧紧咬住牙关,用出全部的力量睁大眼睛,试图寻找一丝光芒,却没有。
这条石阶并不长,陈平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张帆停下脚步,轻打响指,雾蒙蒙的光芒一点点亮了起来,陈平觉得有些刺眼,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这是一间石室,四个见方大小,只有一张木桌,一个蒲团,一个书架,架子上堆放着琳琅满目的物品,陈平大多不认识,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张帆轻轻的将陈平放在地上,似乎生怕弄伤一样,他转身坐在蒲团上,静静的凝视着陈平。
有了光,陈平心中的恐惧,似乎被一点点驱散,苦涩弥漫,他费力的仰起头与张帆对视。
四目交汇,张帆的目光有了一丝闪躲,他自嘲般的笑道:“我还是太心软了。”
陈平眼中闪烁出一丝期待,恳求道:“观主大人,我求你放过我,我还有事没做。”
张帆摇摇头:“小公子说笑了,事已至此,不可能了。
那杯茶就是我给你的选择,你不喝,我自会放你离去。
你喝了,就是命数,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陈平眼神一暗,收回仰起的脑袋,脸颊贴在青石地面,一阵阵凉意袭来,他痴痴的望向地面。
良久,轻声说道:“我以为经历了家里的变故,我不会再怕什么。
可现在,我很害怕。”
“人之常情,你不必介怀。
如果我与你生死厮杀,你也不会怕。
但此情此景,我想没有人不会怕。”
张帆微顿,继续道:“好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平珉起嘴唇,回想着记忆中的一幕幕,眼中的神采一点点恢复,他再次努力昂起脑袋,哑声道:“观主大人,你夺了我的身体,可不可以帮我把大哥救出来,然后,然后送他出许国。”
张帆揉了揉下巴,沉吟道:“如果我能顺利回到混元宗修行,我会求你师父和师兄出手。
他们若不肯帮忙,我就没有办法了。”
陈平祈求的看着张帆良久,直到张帆避开目光,他缓缓的垂下脑袋,再次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轻声道:“谢谢观主大人。”
张帆一声长叹:“你这个小家伙很怪异。
也罢,我张帆对天起誓,如我有道成的一日,定会再回许国,将你陈家和升龙道宗的仇一并报了。”
陈平轻轻的笑了一下,呢喃道:“爹、娘、二姐、青儿姐,我来陪你们了。”
说完,他似乎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未知的死亡。
张帆脸色阴晴不定,他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只是奉行了修仙界的生存规则,面对陈平的心性,他心中波澜涌动。
看的出来,陈平怯懦的性格中有一些通透,此时反倒不怕了。
过了初时的恐惧,心中有些牵挂,却因种种变故,心里已经没有太多留恋,自知必死,又坦然赴死。
张帆心中一声长叹:“我道成之日,便是为你陈家报仇之时。”
收敛心绪,一道道复杂手决打出,双手静止之时,探掌按在陈平头顶,一声低喝:“搜魂。”
陈平闭着双目,骤然感觉一股刺痛传来,脑海中的记忆犹如被狂风吹打一般,快速的闪过,一阵阵直击灵魂深处的剧痛传来。
他猛然睁开双眼,血丝弥漫,双目外凸,涎水不自觉的流下,身体虽然无力,但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剧烈的抽搐,随着抖动,身体摆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
此时的痛苦无法形容,神魂隐隐颤抖,几尽崩溃,脑海犹如炸裂一般,痛入神魂,只不过几息的时间,便口吐白沫,眼白上翻,昏死过去。
张帆也是面色惨白,显然施展搜魂对他的反噬也不小。
他沉吟良久,自言自语道:“居然留下了魂血,只能躲在第七山海修行了。”
张帆吞下丹药,打坐恢复。
良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一脸激动的再次掐诀。
双手停滞的刹那,眉心处一颗白色光球一闪而出,直接融入陈平眉心。
白色光球融入之后,瞬间碎裂,一层层似透明似虚无的力量以碎裂点为中心,在陈平体内快速蔓延。
而在碎裂的中心,一个晶莹剔透的金色小光球显露出来,直奔陈平识海而去。
陈平被搜魂之后,昏死过去,意识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张帆的意识本源一路畅通无阻,迅速来到陈平识海的最深处。
陈平的意识本源是一个淡金色的小光球,安静的漂浮在那里,此刻意识本源也处在恍惚之间。
张帆的意识本源比陈平的大了一倍有余,更加的凝实,他到达此处,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向着陈平的意识本源撞去。
只是一次撞击,陈平的意识本源再次缩小,变的更加模糊,一层层若有若无的力量迅速消散。
张帆见状,控制意识本源一次次的轰击在陈平的意识本源上,随着一次次撞击,陈平的意识本源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陈平没有丝毫反抗,就在脆弱不堪,即将消失的时候,传出了一道神念:“请务必救出我哥哥。”
张帆的意识本源,蓦然一顿,静立片刻,一道神念扩散开来:“为兄,答应你。”
陈平的意识本源,轰然崩溃,消失无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