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云裳偏过头去问。
“别乱动。”慕容琛将她的脑袋又转了回去。“还没梳好。”
云裳果然没有再乱动了,乖乖等尤着慕容琛给自己梳。
慕容琛修长的十指在云裳发丝间游走翻飞,不多时一个发髻便完工了。
献宝似的将镜子挪了挪,“看看,满不满意?”
云裳看了一眼镜中的女子,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简约又大气,只是......
云裳淡定的将一绺未扎进去的头发别在耳后,“挺好的。”
慕容琛囧,“我重新给你梳。”
“不用了。”云裳可不想再等一次,“先出去吧。”
拗不过云裳,慕容琛也只好同意,拿起一旁的狐裘披风为她披上,不忘仔细系好领口的带子,“外头风雪大,仔细受冻。”
屋外的雪已经落了漫天,洋洋洒洒落在屋顶上、树木花草上、地上,成全了一片不染纤尘的白。
“真好看。”云裳抬手接下一片雪花,任它渐渐在手心融化开来。
云裳在南境呆的久了,极少见过雪景,今儿个瞧了实在是新鲜得紧,不由紧了紧披风,往雪中走去。
慕容琛赶紧跟上,扶着她一起走进了雪中。
巧巧撑了伞要跟上来,却被云裳拦下了,“不用跟着,到了时候我自己会回来的。”
云裳挽着慕容琛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新雪上,心下暗道,“慕容琛,这一世,我恐怕是没有那份福气伴你到白头了,就全了我这一点私念,在雪中双双白了头,也是好的。”
慕容琛哪里知道云裳心中所想,抬手拂去她肩上的雪花,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挡在二人的头顶,“前面有个亭子,要不要进去歇会儿?”
远远地,云裳就看见了湖心亭。
上次去湖心亭还是出征前的事情了,他们在那儿一起看了夕阳,一起放了河灯。
也是那一天,他许了自己一个洞房花烛夜,许了自己余生安好。
也罢,也罢,从哪里开始,便从何处结束吧。“走吧,过去看看。”
云裳仰起脸,没有触到雪花,头顶是一片墨色的天空,慕容琛的披风为她扛下了所有的风雪。
只可惜,没能全她一个一起白头的一点点私心。
残荷一向是寂寥的代名词,风雪中的残荷却莫名添了几分风骨,不显病态,反多出几分清贵。
慕容琛轻轻将手放在云裳的肚子上,想着里面是自己的骨血,而他也将为人父,满面都是喜色。
“太医头天说娘子怀了身孕,夜里便下了雪,一直下到今天。瑞雪兆丰年,这孩子是个小福星哩。”
慕容琛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是真心盼着这个孩子的。
望着远处一望无垠的白,看着空中的雪花自由散落,云裳忽然觉得自己成了这深宫之中的囚鸟。
万物皆自由,唯她不可得。
慕容琛满心满眼都是初为人父的喜悦,未曾注意到云裳的不对劲儿,“裳儿,这孩子以后就叫瑞儿,好不好?‘瑞雪兆丰年’的瑞,王字偏旁,同我的‘琛’字一样,你说好不好?”
慕容琛说的兴高采烈,云裳却只淡淡回了一声“好。”
“裳儿,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对你们母子好的,不会让你们受半分委屈。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没有人敢拦着你。”
“臣妾想出宫。”
“好!”慕容琛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等过了这个年,我就带着你去江南玩一圈,江南的风景可......”
“臣妾想要出宫,永世不再回来。”云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说得无比认真。
慕容琛沉默了一会儿,黑着脸说,“寡人不许。”
“呵。”云裳轻笑了一声,“那皇上是要臣妾替您打理这六宫的莺莺燕燕,再看着皇上同别的女子如何如何的恩爱吗?”
慕容琛沉声不语。
他知道,云裳有才有德,文武双全又御下有方,若是个男子,定是叱咤风云的英豪。
只可惜,她是个女子,不得已被囚在了这深宫,确实是委屈她了。那一纸婚约束缚了他不假,可现在想来,云裳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可慕容琛不知道,为了他,云裳甘愿在这深宫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但现在,她不愿了。
“臣妾曾经欠了皇上一条命,愿为皇上铺平道路以尽臣下之忠,只愿事成之后,皇上能放臣妾出宫去。”
“我大梁的皇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慕容琛压低着声音,却掩藏不了语气中的愤怒。
云裳无视这份怒意,面不改色的说:“病逝也好,意外也罢,只要皇上愿意,总归是能找到个由头的。”
她说这话时平静坦然的表情,仿佛在说的是别人的人生。
“你就这么不想呆在这里吗?”
云裳自嘲的笑了笑,好歹算是有了点儿表情,“皇上希望臣妾留下来吗?”
“我自然是希望的!”
“那笑笑怎么办?”云裳温柔的抚摸着肚子,“既然皇上的一片痴心只许在一人身上,臣妾又何必占着着后位?臣妾只想好好抚养孩子长大,别无他求。”
慕容琛眸色阴沉,浑身的森寒之气比之这风雪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以为,寡人凭什么会答应你?”
“凭皇上想要一个安定的前朝家国天下,凭臣妾可以帮皇上做到。”
“云裳!”
“臣妾在。”
慕容琛扬起的手终归还是垂了下去,“我淫乱后宫恶名远扬的时候,你都愿意嫁给我,为什么独独容不下笑笑?”
云裳笑了笑,“皇上以为呢?”
“就因为我对她最为特殊?”
“不是。”云裳摇了摇头。
“刚进宫的时候,觉得能与皇上在同一个紫禁城里便很好;后来皇上对我好的时候,觉得能长久陪伴在皇上身边便很好;在军营共患难的时候,臣妾又想与皇上同心同德,恩爱白头。所以皇上您看呐,人都是贪心的,愈爱愈贪,臣妾不能免俗。”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走?”慕容琛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