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京城的望江亭昨日淹死了一个戏子。”
“戏子?”
“就万春楼名动京城的那个邢倾公子。”
“……”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一个戏子的死也没能在这个偌大的浔阳城翻出什么太大的波浪。
没几日,万春楼又重新开门,依旧人满客楼,第一才子陆璟照样来了这万春楼。
众人皆知,这京城第一才子陆璟每每来这万春楼,那可都是来看这第一戏子邢倾来了。
这邢倾刚死没几日,陆璟又出现在这万春楼,不免引来非议。而他一如往常,温润公子。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翩翩尔雅的气度,一袭墨白色的衣袍,只轻抿茶盏,安静的很。
此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看起来与平常也别无二般。
甚至于还能隐隐看清他嘴角边浅淡的笑意,客气又疏离。他仿若出尘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却又陷于尘世,辗转反复。
台上的戏子卖力的表演,却不免叫人怀念起那个身姿卓绝,表演得出神入化的邢倾公子来。也是了,不是谁都当得这京城第一戏子的名号。
陆璟一如既往的看的认真,叫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看这个表演,又或者说,在透着这个表演去看谁。
表演结束,掌声稀稀落落,众人都不是很买账,陆璟却认真的鼓掌,仿佛表演很精彩似的。实则却不堪入目,只觉得像是跳梁小丑,耍宝卖乖。
他轻轻笑了。
唇瓣翕动,轻声道,“不是我的卿卿。”
众人似乎晃了眼,有一抹晶莹转瞬即逝在那第一才子俊秀的面容上,不留下片刻痕迹。
今夜,注定有人辗转反侧。
月光盈润,几抹白云。将某人不为人知的秘密悄悄藏了起来。然后在梦里一览无余。
入梦,陆璟恍惚了一瞬,那人的面容若隐若现,一席月白色的衣袍,青丝泼洒而下。那人垂坐在石头边,旁边缓缓而过暖流,只叫人心神动荡。
他那葱白的指尖穿过乌黑如墨的发丝,被热水晕得微红的眼尾轻轻上挑,眼波流转,风情万般,媚眼如丝。
朱唇嫣红,明眸皓齿。看向陆璟的那一眼,他只觉得自己魂儿都要被勾了去。最是那低眉含羞的笑,叫人难免醉生梦死。
笑声轻轻荡开在某人的耳畔,他大概是醉了。那人笑眼盈盈,指尖微勾,慢慢吐出一个字,“来。”
陆璟只觉自己的身子都要酥了,轻飘飘的,到了那人身旁。微微敞开的衣袍,沾染水滴的肌肤。熏红的双颊,他一定是在做一个这世间顶美妙的梦。
既然是在做梦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无所顾忌的倾诉他的情意,是不是可以去抱他的卿卿……
他的卿卿,此刻真实而虚幻的在他面前。他的卿卿,是不是托梦来看他了?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心底绞痛。
双眸泛着泪光点点,嘀嗒融入水中。他哽咽着唤道“卿卿……”最是情深不寿,到底意难平。
那人一如既往的笑,温柔的抚去他面颊上的泪水。一个如梦般轻盈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唇上。他的眼里只有他,他也是。
“下一世见。”
在那人消失之前,他宛若幻听般,尔后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陆璟只觉自己昨夜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却无法想起其中更多细节。
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萦绕不散。是……谁呢?
春分,竟飘起小雨来。今天,是邢倾离开的第五日。陆璟提笔,然墨水洇了一团,也未落下只字。雨声清晰,叫他分外难过。
叹了一口气,把纸揉作一团,再拿出第二张。待他反应过来时,竟已飘飘洒洒写了一整页的卿卿。
他的卿卿。
他还记得,初遇他的卿卿时,就是在万春楼。他欣赏他的戏艺,他也倾慕他的诗词才华。相逢恨晚,却成了知己好友。
他本想教他写诗,然他说,“邢倾自幼学习戏法,不通诗词,而今幸有你,我便听你吟诗就好。”
他还没来得及为他吟诗,他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怨不得什么,只盼望,他的卿卿,能宽恕他,给他下辈子遇见他的机会。
不觉,泪已两行。
未识卿卿面,可曾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