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你的声音,却隐藏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问及罪恶,美丽的故事来的太晚,所以到了那里都遇见你。
——无名
无名不知他睡了多久,一个时辰,一个上午,还是一天,甚至一年。有个遥远的声音传来,他嗅到玫瑰的花香,似乎某人吻了他的嘴唇,睁开眼睛隐约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编号2030世界,他记得上一次的世界编号停留在一百以内。“我叫什么名字?”答案像是被锁在密室,他一直为此困惑。零散的记忆告诉无名,他曾有过几个名字,滕子城,金步吉,林风等等。而最后一个叫做阿宝,他最不喜欢的名字,太普通太寻常。
现在他叫做无名。
“无名,快点出来。”
听声辨人,说话的人是诗韵姐姐。
“知道了。”小猎犬樱桃毫不吝啬口水,猩红的舌头舔在主人的脸上。无名猛然站了起来,怦然一声,他又忘记屋顶非常低矮,呲牙喊疼。所谓的家,异常的简陋,两间禁不住风吹雨打的破烂木头房子,还有个宽阔的院子。捡来树枝做成篱笆墙,算是阻拦外面的野兽。
原来的主人刘老头负责看守男爵的树林,与独女就在此处居住。无名帮忙附近的佃户打短工营生,诗韵姐姐上山采集蘑菇和木耳换钱,运气好的时候也会找到灵芝。上个冬天刘老头熬不过酷寒撒手而去,为了筹集棺材和葬礼的钱,诗韵姐姐借了点钱。
与昨天醒来的世界一样,初秋的阳光明媚地普照大地,微风舒服地吹来,飞鸟叽叽喳喳地叫鸣。山脚下的片片稻田像是金色的波浪,远处还有零星的人影,正在搭起竹架子种植香瓜。
无名舒展懒腰,眼睛开始适应刺眼的光线。
诗韵姐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裙,腰间和胸口打了数个补丁,朴素并不能掩饰她的美,只是漂亮的脸蛋异常地紧张,“我刚才在山上看到一队骑兵,像是男爵带着宪兵队来了,你快点逃跑吧。”
发生了什么事?记忆对很多人来说不足为奇,但他不同。仅存的记忆难能可贵,无名使劲地想。想起来了,前天傍晚回家,突然房子里传来急促的救命声。无名加快脚步,发现诗韵姐姐的姑娘像是瓷娃娃一样摔倒地上,长裙被扯掉,几乎身无衣物遮挡,神色惊惶地捂住胸口。无名认得油头滑脸的男爵韦善,还有四个为虎作伥的喽啰,比猎狗樱桃更凶狠的犬牙。
韦善说了些话,应该是激怒他的话,可惜记忆中没有半点保留。那会无名轻巧地杀完四个恶徒,随之右手掐住凌善的喉咙,慢慢地让畜生的脚尖离地,凝视将死之人的双目。当时的想法就是韦善必死,到底谁在最后的时刻阻止了他?
善良的诗韵姐姐出言请他饶过韦善的性命,她的声音软弱单薄,与善良如此相似。
无名从回忆中回到此时,“他们已经到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二十余个黑盔骑兵很快冲垮篱笆墙,犹如乌云般笼罩,形成四面包围的姿态,随之取出弓弦搭箭。
“就是他吃了圣手的记忆饼干。”同样一身黑色盔甲的韦善今天看起来非常神气,骑在战马上俯视无名喊道。
“男爵,哦,你肯定吗?他可是个孩子。”韦善的同行语气平淡地回应,
“大人,他杀了我四个守卫,差点把我也杀了。我父亲曾说过圣手的攻击招式,和他的一模一样,你不会连我也怀疑吧。”韦善道。
“当然不会。”那人随之向无名声音洪亮地说道,“你听好了。我万步行,紫气城的宪兵队长,现在奉城主的命令缉捕你,识相的不要反抗。我不想你被射成箭靶,还有那位无辜的姑娘。”
诗韵姐姐躲在无名背后,颤抖的心跳像是打鼓。“人是我杀的,我可以投降,但这事与诗韵姐姐无关,你们放了她。”无名感觉说出的话有点别扭,不太像他的风格。
“哦,还谈条件?太有同情心了,果然吃了圣手的记忆。成交。”万步行同意。
两个黑盔骑士授意跳下马背,一个反过无名的双手,另一个锁住锁链。
原本剑拔弩张的形势顿然消失无踪,余人全部下了马。韦善像个野兽冲了上来,左右手开工,狠狠地给无名数记拳头,又踹上数脚。暴行仍未结束,他揪住诗韵姐姐的头发,拖着来到无名面前,狞笑地道,“你不是要阻止我吗,来啊,来阻止我,我现在就当着你面要了她。”
“我不介意你要了她。你可以在你的城堡,你的庄园,你的床上,甚至你属地上的任何一处,但不能是我的眼前,明白吗?”万步行皱着眉头道。
韦善悻悻地松手,接而甩给诗韵姐姐一巴掌,“贱人,我赏你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看我是谁,你的男爵大人,万千少女渴望被宠幸的男爵大人。原本我只想一个人要了你,现在我改变主意,我要领地上所有的人骑在你身上,不管瞎子聋子。”
诗韵姐姐的脸上即刻呈现五指通红的手印。失魂落魄的哭泣,两横止不住的眼泪,惶恐不安的眼神,不停地哆嗦。人类无助的时候总是如此脆弱,无名感觉被痛打过的地方,骨头和肌肉有如裂开的伤口,僵硬,难受和疼痛,他舔了舔嘴边的血腥,“万步行,我们说好的条件呢?”
“什么条件不条件的。”韦善迎前两步,像是要捏碎无名的腮帮,“你们欠了我的钱,她已经属于我。我要折磨她到死为止。”
无名这回终于看清楚韦善的狰狞面目,细眉老鼠眼,鹰钩鼻,除了年轻一无所是。
“男爵,你要这孩子的性命,我要他的记忆饼干。像之前谈好的,不要节外生枝。”万步行道。
“我改变主意。我要两个人。他们在你眼里值多少个金币?五十,还是一百,我可以出价。”韦善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两百,不许还价,也不许在我面前干那种龌龊的事。”万步行干脆地回应。
“成交。既然你不喜欢,那么我就做另外一种事。”韦善娴熟地抽出长剑,未等话音落下刺向诗韵。
“畜生!”无名野兽般狂吼,使劲地撞向韦善。他以为自己可以猛烈地撞开韦善,却发现整个人像是风筝一样坠落。地面转眼就贴在脸上,他被两个骑兵紧紧地摁住,视线内殷红的鲜血从空中滴落,一滴,一滴,又是一滴。
“阻止我啊,像那晚一样,来啊。”韦善的长筒皮靴犹如搓麻般蹂躏无名的脸。
“好了,男爵。你心愿以偿,该干正事了。”万步安喝止道,“来人,把这孩子拉起来。”
一具很快就要冰冷的尸体,一滩血泊,还有个罪不可赦的凶手。似曾相识的场景,无名凝视因他而死的诗韵姐姐,回忆顿时翻江倒海地追溯,脑袋瞬间针刺般痛楚。
眼泪,回忆里不曾出现过的眼泪,此时盈满眼眶。眼泪划过脸庞,顺流到嘴角,苦涩和恶心。
万步安扫视四处,加大声音喊道,“谢晋安,你躲在哪儿去了。”
之前没谁察觉的中年人操着小碎步从树林里跑来。一身银丝蕾边的火红色长袍,肥胖的身子,两撇漂亮的黑色胡子。他喘着粗气,“大人,我在此。你看到刚才的情形,要是你们打了起来,我一个魔导师怎么合适出现呢。”
“不要说废话,赶快抽出这孩子的记忆。”万步行不满地道。
谢晋安卷高宽大袖口,对着无名呵呵地笑,“别紧张,放松,就那么一下你就解脱了。”他平放双手置于无名的头顶,由上而下掐住太阳穴,然后闭目冥思,嘴里喃喃有词,“见鬼,面包屑一样的饼干碎片。这家伙不是疯子就是饿死鬼。好像有个完整的饼干,我看看。这个?不对,咿,神贼李三宝。大人,不好。”他突然睁开眼,慌张地往后躲在万步行的背后。
无名丢下解开的锁链,未等左右两名看守的骑士有所反应,抽过其中一人的佩剑,瞬间抹杀两人。待到万步行正想抽剑防御,他已近身单手掐架喉咙,让这人的脚底离开地面。无名终于想起为何没有杀死韦善的缘由,并非诗韵姐姐的劝说,而是那会忘了词,“啥啦伊嗬多乐斯。”
顷刻之间,万步行的躯体爆炸而裂开,四处弥漫红色的血雾,未粉碎的骨头和血肉落了一地。躲藏其后的谢晋安满脸血迹,眼瞪舌长,吓得合不上口,啪嗒一声昏倒地上。
无名深深地吸了口气,血腥的味道总是那么醉人。他环视这群拔剑相迎的黑盔骑士,视线找到个双脚不停抖动的目标,像个坏孩子一样,轻轻地吐气,“砰。”
那家伙手上的钢剑应声落地,连滚带爬地往后跑,途中滑动两次才爬上马背。
“你们怕什么,他只是一个人。”韦善拼命地叫嚷。
“我数到三,留下的死。一,二,”
韦善的话只是暂时坚定人心,而无名还没数到三,早生退意的那伙黑盔骑士夺命而逃,转眼之间他们像是没有来过。
“你要哪里去?我们好好聊聊。”
韦善被无名拦住去路,举高钢剑神色惊慌地道,“别过来,你和她非亲非故,没有必要为个贱人杀我的,我干爹可是内务府总管。”他一步一步地后退,不知不觉踩到万步行的收场之物。
“跪下!”
韦善丢下手中武器,膝盖像是融化的蜡烛,瞬时跪下,不停地磕头,“求你不要杀我,我有钱,什么都有,只要你放了我,我全部给你。”
“饶了你也行,像条狗一样把万步行的肉吃了。我数到三。一,二,”
没等数到三,畜生吃畜生的肉,韦善一边吃一边呕吐,红色泥土瞬时多了几种颜色,白的,绿的,黄的。
无名踢了踢谢晋安,“大叔,不要装死,好戏上演呢。”
谢晋安有如皮球弹起,抹了抹眼皮上的血迹,“英雄饶命,我和他们不熟,只是听从城主的命令而来,此事与我无关。”他只是瞥了眼,于是狼狈地呕吐。
无名变得很友善,露出迷人的微笑,“砍下他的双臂,证明此事与你无关。”
“我做不到,魔导师只会读懂记忆和萃取记忆饼干。不说杀人,杀个鸡我都害怕。这事太勉强了,求你饶过我。”谢晋安几乎哭丧着脸,“或者,我能帮你找回你原来的记忆。”
原来的记忆?我到底是谁?无名痛苦地捂脸,咬牙切齿地思索。
“我刚才进入你的记忆,场面非常的混乱,里面有七八个记忆饼干相互干扰,可惜的是,他们却不属于你。你的记忆失踪了,相信我,我会帮你找到的。”谢晋安续道。
“如果你找不到,就像他一样。”无名捡起一把长剑,根本不等韦善反应,迅速地砍下左臂。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山林。韦善捂住断臂蜷缩地上,全身不停地抽搐,额头冷汗直冒,凄厉地叫嚷。
无名蹲下拍了拍韦善的脸,“饶你一命。我言出必行,不像你们两个。嘿嘿嘿,”他阴笑着,“是不是很想报仇,别让我等太久了。”他弹了下韦善的左耳,“若然你敢不来,我上门割掉这个耳朵喂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