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
小贩摆着的小摊上人声鼎沸,孩童们大声喧哗,互相打闹,再加上络绎不绝的马车,无不彰显着皇城的繁华。
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突然跑到马路中间,正在捡着什么东西,撅着屁股的样子很是娇弱,如果不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马蹄声轰鸣而来,好似不受控制一般,许多人都注意到小女孩,但没有一人出手。
就在这紧急时刻,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一瘸一拐地略了过去,虽说腿脚不麻利,但他满眼都是小女孩,只见他整个身子扑在在马路上。
女孩被推开那一刻,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笑很不自然,包括男子的动作。好似不是正常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男子没时间躲开,好像也没打算躲开,在他看来,小女孩没事就是好的了。
默言吃着上官星铺子里的点心,嘴巴鼓囊鼓囊地说着,“他不会是傻子吧……”
看着躺在地上朝着女孩傻笑的男子,默言脱口而出,“我这是什么气运,两天之内遇上俩傻子?”
临出七彩迷幻阵的时候,彩谷子说什么她是璞玉气运,她觉得是烂气运才是。她本想多结交几个权贵,为以后做打算,结果权贵没交上,傻子认识了俩。
在她看来,见过的都算认识……
“瞳儿在说什么?”上官星端着一碟子桂花糕过来,嘴上是甜甜的笑意。
“我说呀,这糕点就不能多点花香味吗,不然每个吃一碟我得累死。”默言口上如此说,可眼睛却是瞟向路中央。
看着堆成小山的碗碟,上官星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累死?瞳儿我觉得应该是撑死。”
“我还有事,先走喽,银子下次一起!”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上官星心里并不觉得默言有多好,相反她觉得她跟坏,可是该死的吸引着她。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就在默言准备出手的时候,一道冰冷的身影出现,只见他单膝跪地,淡蓝色的衣摆落了一圈,一手抓着傻子的后衣领,一手拍地而起,于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落在了地上。
这时马车已经奔到原先傻子呆的地方,还有几步就到现在的位置。
马车近了,又进了……
众人提着一口气,都不敢大口呼吸,瞪大眼睛看着,生怕错过什么。
就在马蹄快要落到来人俊俏的脸庞时,只见他伸出剑鞘,敲了一下那只骏马的头,骏马竟然收起前蹄,安静了下来。
周围一阵倒吸声……
就在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以为好戏散场的时候,默言出声换回了众人的眼球。
“我说大婶,我家大傻为了你家姑娘差点栽了,就这么不了了之?”
默言现在的样子要多夸张有多夸张,整张脸表现的吊儿郎当的,时不时嘴里面还吹着口哨,跟个街头混混似得。
周围的人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刻薄,本就不关人家小姑娘的事,硬要扯上,脸皮真厚,于是周围议论纷纷。
……
不会是想讹银子吧……
那大婶本想带着姑娘悄悄走掉,谁知被唤了回来。
“我说这位姑娘,你想怎样?”此大婶咬牙切齿,面色有一瞬间的阴狠。
这大白天冒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真让她头大。
“一百两银子,给我家傻弟弟看病。这被吓的万一出点什么可怎么好。”
瘸子加傻子的那名男子已经晕了过去,身体甚是虚弱。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之没钱吃饭的身子,可不是经不起折腾。
那妇人年过半百,穿的衣服像是大户人家嬷嬷的穿着,但眼尖的默言还是发现了些许不妥。
首先妇人身上的衣服明显偏小,穿在身上显得这大婶十分臃肿。一般大户人家的嬷嬷都是按身材制作成衣,极好的待遇,不可能给穿这么不合身的衣物。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衣服不是她的。
其次,这妇人皮肤黝黑,有着稀松头发的头皮上却隐隐泛白,是农家大娘经常农作的表现,还有头上插着的木簪子,都在彰显她是个冒牌货。
大户人家为了体面,连丫鬟都是光鲜亮丽,怎么这么寒酸!
再者,女孩两眼无神目光呆滞,不似刚才那般眼神放光,可能是被恐吓,亦或者被下药了。
不管是哪一条,默言都不会让这妇人走。她也曾被拐卖过,知晓小女孩心情。
默言目的是想拖住这大婶,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你……这是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唉,你说王法,这就得问你了!”
默言望着走过来的蓝衣服男子,脑子一转,笑眯眯的说,“蓝哥,这大婶好不知趣,怎么处理?”说罢朝对方挤兑一下眼。
还没等男子说什么,默言悄声说道:“看住她,她是人贩子。”
蓝衣男子淡淡的瞥了一眼旁边的默言,面无表情的与默言擦肩而过,半点声音都没有。
默言撇撇嘴,她心胸宽广,不跟石头一般见识。
就在默言认为蓝衣男子准备一走了之的时候,男子站在了大婶身后一米处。
这大哥有个性她喜欢!他身上穿的衣服她也喜欢!
淡蓝色的衣服上泛着紫色的光,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就像是北荒山上的千年玄冰一样,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浑身上下透露着神秘感,让她莫名的想靠近。
冰冷的衣服色调,加上冷漠的视线,淡漠的神情,还有干脆利落的身手,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
蓝色的衣服……
默言突然想起她今天来大街上的目的,接穿蓝色衣服的大哥——柳颖的儿子紫霆!
不会吧……这么巧……
“姑娘,我家小丫头脑子不好,这不正准备去给她看大夫,你看能不能不要与我们相计较了。”这话说的既卖弄了可怜博取同情,又显得她识大体,倒显得默言小气吧啦的。
周围窃窃私语,“我说这姑娘家家怎这么恶毒……”
“别说,这姑娘看着眼熟啊。”
“这不是那天大街上与铁官代争辩的那谁吗……”
“对啊,是咱紫大人的嫡女,叫啥紫什么来着。”
“紫瞳……”
“对,是这名。”
“不应该啊,那天大街上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不想这种人啊……”
……
蓝衣男子闻言,万年不变的脸上多了一丝凉意,长而卷翘的睫毛下,透过的阴影遮挡住些许视线,越发神秘。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眨巴时已经掩盖住所有的情绪。
“大街之上,扎堆吵嚷,阻碍交通成何体统!”一群身穿枣红色禁卫服,手拿长矛的小队人群小跑过来,其中一个衣服图案稍微复杂一点的人说着。
禁卫军,隶属兵部,归兵部统一调配。现在这一小队是皇城维护治安的,武功都在三四品左右,队长估计五品。要知道,寻常百姓家能到二品就已经算高手了。
那妇人可不是什么省心的角儿,脸色一变,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官老爷啊,我家丫头不小心惹到这姑娘,让我们交一百两,我一寻常百姓家,怎的有如此多银子啊!”妇人的表情不似刚才柔中带刚,变得娇弱起来。
这妇人一口咬定默言的罪行,在言语上占得先机。
人们总是习惯听信前人所言,哪怕是错的。
“当真如她所言?”队长长着一张粗狂的国字脸,眉宇间透露着威严,只是嘴唇上方的那两撇八字小胡子有点不伦不类,硬生生多了些滑稽。
这队长显然不如妇人所愿,看样子倒是个明事理的。那妇人一听,脸色刷一下变了,眼神若有似无的撇向人群中,好似在寻找什么身影一样。
“大人觉得呢?”默言柔柔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不经意间顺着妇人的眼望向人群,锁定了几个人。
那队长正犹豫怎么解决,厚重的勇士眉皱在一起,印堂处皱成一字川。
“大人,首先我们都是嫌疑人,可都带回去审问;再者我们肯定有同伴,也可一并带回;如果大人还不放心可找几个愿意跟您回去作证的路人。”
队长脸色瞬间开明起来,“就去紫大人那吧,不用麻烦刑部了。”刑部太过恐怖,这姑娘没犯什么错,不用惊扰了。
况且皇城阵营明显,而这巡抚大人却四处不站,稳坐泰山,岿然不动,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他早有意图拜会,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这现成理由倒是极好。
“我的同伴有他,他,他,还有他!”默言顺着刚才的记忆,准确的指出四人。
那妇人望着被指出来的人,脸上气色全无。完了完了,全完了,早知如此悔归来啊。
那队长思考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就带着这些人悠哉悠哉地去往巡抚府衙。
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悠悠的走着,如果这时有锣鼓,就像办喜事一样。怪异的是红衣服锦衣卫中间的几人,穿的那叫一个五颜六色。
突然,人群乱了,四个男子朝那妇人而去,手里握着匕首,显然是要灭口。
混乱中有些人受伤了,有些人消失了。
混乱中默言笔直的立在正中间,眼睛却撇向高楼一角,那儿曾有人,不曾看到样貌,但却看到了外衣的颜色——淡青色,裙裾有一片发蓝,有股清新淡雅的气质。
等一切安静下来时,四个男子剩了三个被打晕在地,一个不知踪影,三名目击者只是受了点伤,那妇人被蓝衣男子保护,没出什么差池。
“我说大婶,你再用点力小姑娘的手腕就断了。”默言望着那小姑娘发白的脸色,痛苦的表情,以及发紫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
默言声音不算小,在她周围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妹妹乖,姐姐带你走。”默言从妇人手中夺过小姑娘,轻声细语,怕打扰了她。
说罢抱起了小女孩,女孩埋头在默言胸口,小手轻轻的抱着默言,像是怕默言跑了,不一会儿默言感觉到胸口湿润了,小姑娘哭了。
在小姑娘心里,这句话重万金。既不安慰,也不说教,简单的一句“乖,带你走”深深地扎根在她心上。
多年以后,等这个小姑娘成为一代女宗师,她的门派就叫“带你走”。当然这都是后话。
蓝衣男子紫霆望向默言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冷漠,变得有些释然。
妹妹,这个不曾出现在他生命里,却突然闯入他视线的亲人,同父异母,流着同样的紫家血,却不知她是个怎样的人。
历经万苦,终得相见。
我亦独自飘零在人间,你,我却终究寻不来……
世间本无事,寻你最终成为了我的一切……
奈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