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离积的心情说不上很好。
这几日他常常会跑到尹自愁处,看看他收藏的书,和任先生说几句闲话,跟紫薇斗斗嘴——
但最重要的,还是看望祝溪。
她哥哥死后,祝溪便每日站在窗前望着,站累了,就跟两个暖玉一道看书。
“我要学阵法!”她的语气很认真。
尹自愁不知她是否把这当成一种寄托,几次邀请她加入商队都被推脱,她好像真的想成为一名阵师——即使她不是暖玉,即使她的天赋并不高。
尹自愁还能说什么?
“阵师?阵师好啊,活的安逸,可以一直待在阳城。”
他讨厌南方,在他心里南方有太多缺点:说话口音先不提,都在同一天空下,不知为何,南方却显得过于狭隘。
可一旦离开南方,他又开始思念,打小待的阳城似乎没那么有趣。这感觉就像是之前的金溪山会,家族的其他人欢声笑语,
而他却和风小姐孤零零的站在山脚望向金溪山——
说不出的寂寥。
祝离积带着侍卫在街上走着,思绪被突然响起的鞭炮声打断。
林叔感慨:“快过年了,不知道多久没在阳城吃上年夜饭。”
祝离积怔怔的望向远处——那里是南方,中间还夹着个城主府。
......
就在此时,一行横穿冰原的队伍也在声响中悄然抵达城主府。
闻风声站在自己父亲身后看着他们。和迎接他们的阳城人不同,这群人举止松散,在这时还有几人嬉笑打闹,可是手从不离腰。他们并不一律佩刀,携带的武器千奇百怪。
她在心里暗暗感慨:不亏是能诞生出武尊这等人的仓城。
领头的那人喝骂几声,那群人嬉笑道:“阿林,路上你可不是这德行,到阳城就开始装了?”
那人也不动怒,转头对闻城主抱拳道:“仓城林冬,见过闻城主。”
见阳城人在城主身后窃窃私语,仓城人也收敛了一些,总不能给自己人太过丢脸——虽然他们的行为还是好不到哪去。
闻城主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热情示意:“辛苦贵客穿过冰原,闻某有失远迎,请。”
侍从们把其他人接到各处歇息,闻风声和闻城主则领着林冬到一处房间。
上毕茶,闻城主开始询问:“不知武尊现在可好?”
林冬客气道:“武尊一切安好。”
城主拈须:“也是,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再活一百年也没问题,哈哈哈。”
闻风声见父亲和仓城使者东一句西一句的掰扯,忍不住举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
仓城人直爽,掰扯几句闲话后,林冬还是先开了口:“城主,之前我们两城商量好的计划您到底是支不支持?”
闻城主一副为难样:“两家联合开发冰原,这可是件大事,我们阳城里的四大家族正在积极商谈,可能还要再集中研究一段时间——”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因为这广阔冰原,我们北地之间的联系困难重重,一旦我们两城整合各自的信息,打通几条安全的通信道路,这是多大的机遇!”
林冬还在画饼:“先不说从此冰原里的大把资源可以随意开发,阳城还能作为仓城和南方的中转站,扩大自身影响力,这对我们两家不都是好事吗!”
闻城主还是不急,伸手指向茶杯:“请!”
林冬灌下一大口:“算了,这件事还要商讨很久,先说另一件——”
“此间事毕,闻小姐能否随我们一同回仓城?”
闻风声笑不出来了,她放下茶杯,抿嘴小声开口:“阳城最近出了些事,我怕是脱身不得......”
与城主这头老狐狸不同,林冬一眼就看出闻风声的不情愿:“风小姐,婚事已经耽误不得。”
林冬自认也能理解闻风声,毕竟要离开活了二十多年的出生地,前往一个从未去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是人都会感到惶恐,下意识的推脱。
“我们少主温文尔雅、性情温和,风小姐和少主即使算不得天作之合,但二人相处是绝不会有问题的,风小姐大可放心。”
闻风声显得犹豫:“阳城的防守布置都由我规划,加上最近外面来了伙恶人,我怕自己一走,城中会出乱子......”
林冬却是没有再听下去,他看向闻城主,眼神奇特:“等我们两家结亲,再打通冰原,未来可成北地一大势力。”
闻城主哈哈应付:“当然,阳城四大——阳城百姓都喜闻乐见。”
“只要闻家愿意支持。”
闻城主又开始言他:“如果我们能同心协力,两城合作当然轻而易举。可要达成一致总是艰难,前路崎岖坎坷,但我相信,只要我们阳城和仓城互相理解,无论是什么艰难险阻——”
林冬深知若是不打断他,城主能把这套话一直说到过年,他从怀里取出一副画:“我们愿意展现诚意,少主让我们带来仓城人绘制的冰原图,你们与阳城的地图对照后,通过冰原的危险也会大大降低。”
这次城主倒是言简意赅,大力推脱:“使不得,两城人都没商量好,决不能收!”
林冬推了几次都没能把地图送出,在他意识到城主不是客套,是真心不收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眼睛微眯:“闻城主,晚辈我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没人能答,不知您能否为我解惑呢?”
闻城主预料到了什么,收起笑容:“当然可以。”
“虽说冰原危险,但我们仓城也有不少队伍发现,拼命后还是能有机会闯出的,可为何阳城里能穿过冰原的人却这么少呢?按理说你们也来过仓城,大致安全的路线应该知道吧。”
闻城主背靠椅子,神情轻松自在。
“谁知道呢,冰原里的凶猛异兽太多,大概是你们仓城人有武尊指导,武功比我们阳城人要好出不少,所以你们仓城能走的路,我们阳城走不了吧。”
屋内的“玉”还在嗤嗤烧着,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对视。
闻风声见状,明白此时究竟该做什么。
她打断两人对视,起身向闻城主拜别:“父亲,我该去城内巡视了。”
两人都没开口,直到闻风声的身影消失。
尴尬时刻又过了一阵,他们像是心有灵犀,又同时放声大笑。
林冬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城主客气了,阳城能人辈出,殷家刀法的威名即使是武尊都赞赏不已,武功怎么可能会弱。”
“哎,武尊亲自教授,仓城人的武功水平在北地也是名列前茅啊!”
两人互相吹捧后,又陷入诡异的漫长沉默。
话不投机,林冬起身告辞,闻城主送出他出门。
林冬看向四周,似是无意开口:“今日见得风小姐,的确名副其实。不过我怎么没看见雨公子?”
“阿雨不喜出头,现在还在随暖玉学习阵法。”
林冬笑道:“早就听说了,雨公子天性聪慧,得众人喜爱,而风小姐也身怀英雄气概,巾帼不让须眉,闻城主能同时有这两儿女,真是幸事!”
闻城主笑的比林冬更加灿烂:“托使者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