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灾区的那段时间,思安的心也慢慢的安静下来。导师有时也会过来,每次来时一些记者和媒体人就会过来报道。偶尔还会有一些电影明星过来,捐钱捐物送温暖。在板房里面,思安迎来了第一次研究生会议。师姐和师兄们汇报伤员情况,思安还是端茶倒水。师兄对科研数据还是非常敏锐的,可能那就是科研思维。看得出来导师很喜欢她。师姐心思细腻,办事妥帖,导师也比较赏识。
研究生会议后导师仿佛松了一口气,又和大家话了一些家常。
他带着慈爱的微笑问了问师兄是否适应之类寒暄,又拍了拍师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要保重。
同时也用眼角余光扫了思安一眼,思安低下了头,心想:“不会是已经忘记我的名字?”
“思安也要多关心师兄师姐,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想来思安也觉得悲切,都已经拜得名师两年余,似乎还是没什么成绩可言。好在老师对她也无过多期望。
当天晚上,思安又开始辗转反则,日间越辛劳,夜里思维却越活跃,久久不能入睡。越想越觉得需要好好学习,好好做科研,让老师刮目相看。于是,她起床了。
重新打开了电脑,把日间的病历资料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老师日间不是说,趁着这个地震的时效性,可以发些文章。思安想着说不定不用回去残杀小动物了。刚打开电脑,结果QQ就有一个头像一直不不停闪亮。是那个泌尿外科的沈清。
思安就和他说了下想法,没想到竟受到了他的夸赞,而且他当即表示随时效劳。思安忍不住笑了,但是心里又不停打鼓:“沈清师兄莫不是之前对我一见钟情,之后情根深种,致惶惶不可终日,于是晚上一直在线等我,期盼我能和他说说话?”等臆想到这里,思安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哎,就当自己为人类卫生事业牺牲了一点点色相吧。
于是沈清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倾听者,他确是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倾听者,不发声时决不发声,该发声时一针见血。需要什么文献他也是熬夜帮忙查找资料。主要是在这人情淡薄,荒凉无边的大山里面,纵有千言万语,都找不到人诉说,有一个这样的倾听者实在是太难得了,简直就是知己。
思安慢慢也开始和患者沟通了,只是有一些老年人不会说普通话,言语交流都非常困难。但是几个月过去了,思安发现,灾害过后,人其实也有传奇的恢复能力。竟然还有一些患者拖着伤腿上脚开始在病房里面聊天,那天竟然还发现三四个患者聚在一起打麻将了。萧瑟的村落慢慢也发现有人又开始在路边卖点农产品了。整个村庄、甚至是整个城市也慢慢在恢复。人们对伤痛往往闭口不提了,确是是的,一批批的心理医生或者治疗师来,一次次揭开伤疤,反复疼痛的感觉大家都麻木了。那天思安正在写病历,有一个非政府组织的从香港来的心理工作者,在病房里面看到那个失去亲人且截肢的小朋友。小朋友表情淡漠,思安也想看看心理科具体会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小朋友打开心扉。
“小朋友,阿姨从很远的香港来,想帮助你”
小女孩无语,低头看书。
“我叫杨雪丽,你呢,小朋友,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无语,仍低头看书。
“阿姨这儿有500块钱,留给你买书”
她就走了。
思安看着跟了出去。
“杨老师,你可以换一下时间再试试,小孩儿不是一直这样,有时候也爱说话。”
“我觉得她已经找到了开解的方式,让她看书吧”
似乎懂了一些,思安泪目。家人离去,家园消失,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诉说,无法解决。心之所向,唯有自已。
经过几个月的深夜苦读、讨论畅谈、整理资料,思安总算写了一个小小的文章,是一个描述性的分析,文章统计还是沈清帮忙做的,于是战战兢兢地把文章发给了导师。
次日老师即回信。
“请你师兄师姐修改后再发给我”
略有一点扫兴,次日思安得空去找一下师兄凌霄。
“师兄,有空吗?”
“什么事?”
“帮我修改下论文”
“现在很忙没有时间”
“那我就这么回老板了,说你没空”
“胡闹”
“我发给你老板,老板说让你先看看,你入眼了才能入他的眼”思安略微渲染了一下,不太好意思说,老板其实只是回了一句话。
凌霄不愧是老板的得意门生,他只用了一晚就改好了,让思安发给老板。
思安又发给了师姐安阳,安阳嚷嚷道,“凌霄已看过,还发给我干啥,我热爱文学,不擅长写文章”。
那天晚上,思安再次把文章发给了导师。
次日亦收到回复“同意投稿。”
这就投稿了?思安想起来昨天晚上凌霄修改文章好像到了一点都没睡,她倒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投稿这说也简单,但做起来确是不那样简单。投稿三部曲分为:一是选定期刊;二是根据稿约修改文章的形式;三就是网上投出去。想来思安也是头一回,多少年自己在大学时还曾在校报上投过稿,好像也没有这番复杂。
又是几晚挣扎,思安都觉得事情是不是到她哪儿就变得复杂。仅仅是整理个参考文献就看得眼睛发酸。沈清最后还帮了她很大的忙,帮她检查了一遍最终定稿。
投出去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就是等消息了。等啊等啊等啊等。
一天两天三四天,五天六天七八天。
两周过去了,查看文章状态,送审中。话说思安投的这个期刊,主要编委就是她导师,不管怎么说总会给个面子吧,当时选定目标期刊时,也是这么考虑的。
过了大概三个月,受到一封邮件,思来想去,虽然状态写的是修回。但是给出的意见,思安觉得基本就是拒稿的意思。文章的创新性不够。思安开始还觉得这个地震本来就是创新呢,完了完了,折腾这么久,师兄师姐都知道了,结果还这么烂。天道也不酬勤。好多天都不开心。
凌霄看思安一副蔫儿吧唧的样子,
“思安,我还帮你修改了那么多,连我这个发了n多篇文章的常胜将军都没觉得有啥,你咋就这么经不起事儿?咱们这个周末找个机会去看电影吧,也放松一下,文章嘛,只是浮云。”
“我不去,要去你去,我要改文章”
“哎吆妈呀,有点老板的学生的感觉,准备死磕到底啊”
“安阳,你们这群女学生,为啥脾气一个比一个倔?”
“凌霄,这是你和师姐说话的态度吗?”
于是她们下山出去吃火锅看电影了。思安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话说思安晚上心情憋闷,沈清也安慰了她一下。但是思安觉得安慰根本不解决问题。人要是真能开心,那一定得数心想事成。尤其是付出努力后的心愿达成。其他说什么也是白搭。
解铃还须系铃人,思安还是从审稿专家提的几个问题着手,至于没有创新点这一点,又去查询了一些文献。不查还好,一查了不得,她自觉很多文章其实都没有创新点,或者和其他文章结论类似,结果不也是发表了。而且这确实是地震灾区的现实情况,确是也可能为以后的灾难应急提供资料和经验。于是她又列举了一些她觉得还说的过去的理由,按要求修改了一些其他的错误,又把文章投了回去。
结果一来二去,三来四去,来来去去修改了6次,终于接受了。
时光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思安心有余悸,发文章也太难了吧,主要这么多次的回修,通讯作者都是导师,他是不是连眼镜儿都跌破了。每一次回修,他基本都是无语,直接转给我。思安觉得老师也可能是惜字如金,不过直接就是觉得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与尔语。
思安一晃儿半年就捐献给灾区了。半年最难以启齿的就是才洗了三四回澡。回来之前特意去宾馆,啥事不干,就是洗一上午澡,中场休息了一下吃了点东西继续洗。没想到就感冒了,辗转留着鼻涕才回到学校的城市。
她没有告诉沈清。冥冥中既想见面又不想的奇妙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