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是希望方倪裳在僵尸门，白曲则是相信方倪裳在僵尸门，然而当他们真的到僵尸门的白云峰时，他们全部都失望了。方倪裳不在。方倪裳当然不在，这一点只有方彩裳心里最清楚。当她看见林余和白曲都愣在白云峰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退到了当初方倪裳掉下去的那个断崖下，然而她也愣住了——这里居然没有方倪裳的尸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难道姐姐并没有死？她这样问自己。
她太怔惊了，久久地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情，害怕自己所想到的事情，以至于一直到林余和白曲找到她的时候仍然站在断崖下面一动不动。
“怎么了？”林余踏前半步，轻声地问。他的心潮也同样起伏，虽然早已认定倪裳必定不在这里，可是当这件事情真正证实的时候，仍然给了他一定的冲击。
“姐姐果然不在这里。”方彩裳轻声地说道。似是感叹，又似是悲伤，但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害怕。她觉得很险，如果姐姐真的活着，如果姐姐并没有离开这里，如果……“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她回过头，睁着一双我见忧怜的眼睛看着林余。
林余的心怔动了一下，只道方彩裳的心思跟他一般，于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天崖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至少要问问她枫儿的下落。”
白曲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悄悄地转身。他对方倪裳没有那样的感情，所以他才可以冷静地看待这一切。山洞里的东西全部都散乱地放着，连吃剩的食物和装水的饼子都没有收拾，这一点也不像是决定离开之后再离开的景象，反倒像是被什么突发状况打断，不得已而离开的一样。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又到底去了哪里？
白曲开始搜寻僵尸门的每一个角落，然而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就在他失望万分的时候，脚步声传来。他皱了皱眉头，猛然抬头，然后讶异地惊叫道：“漠三十。”
漠三十脸色苍白地朝白曲点了点头，然而白曲却完全忽略了她的动作，只是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她手里的孩子身上。
“为什么林枫会在你这里？”
方彩裳自从听了林余的话之后就沉默不语，这让林余想了很多事，最后他终于叹息了一声，道：“好吧，我们先离开这里。”这其中的心境是怎么样的一个翻天覆地，任谁也想像不出来，只是觉得林余这一声叹息之后，像是灵魂已经飘离，余下的不过是一具没有意义的躯体，又像是突然间放下了一切，看透了世事一般。
方彩裳听到林余这么说才抬起头，轻轻地、温柔地笑了。她走到林余的身边，挽起林余的手臂，道：“我们离开这里，找一个平平静静的地方生活。”
林余无奈地应了一声，抱起她跃上断崖。然而令林余和方彩裳都没有想到的是白曲居然在断崖之上，脸色冰寒地看着断崖。
“白大哥，我决定了，我要跟彩裳一起隐世埋名，再不管这世间的任何事情。”林余踏前一步，道。
“好，很好！”白曲阴寒地一笑，令林余原本已经厌世的心又震动了一下。
白曲在林余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温和的男人，无论多大的苦，多大的怨也总是平平淡淡地掩埋在心底，从来没有像这样愤恨过。
“白大哥……”
“你不是说你要跟这个女人一起隐居么？你真的了解这个女人吗？”白曲嘴里对林余说着话，眼睛却动也不动地盯着方彩裳。
方彩裳的心震动了一下，而后脸色变得冰冷，眼里不再带一丝的感情。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当然已经猜到了白曲可能知道了什么。
“白大哥？”林余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走到方彩裳的面前，拦住白曲盯着方彩裳的视线，淡然地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这么针对彩裳，也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我们决定离开这里，隐世埋名了，请你不要这样。”
“是吗？原来你心中所爱的女人一直是这个蛇蝎一般的女人。”白曲突然发疯了一般地笑了起来。
“白大哥？”林余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的确不喜欢白曲这么评价彩裳。
白曲的笑声突然嘎然而止，转瞬间就好像是变回了原来的白曲一样淡淡地悲伤地问：“那么倪裳呢？她怎么办？”
林余讶异了一下，想不到白曲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倪裳，然而讶异的表情只是一闪而逝，他又迅速恢复到淡然的表情。
“我不想再提倪裳的事情，姐姐的仇我也不想再过问。白大哥如果要去找她，就去罢，我不会阻止。”
“好，很好！我如果要去找她，你不会阻止，可是我要去哪里找她？”白曲似是怒极反笑，又似是极度难过之后反而显现一种异常的平静。
“我不知道！”林余叹了一口气。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世上只怕再没有人可以见到她了。”
“你说什么？”林余暗暗觉得白曲的这句话不对，反问道。
“我说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见到方倪裳了，她死了。”白曲一字一顿地说道。
林余整个人呆住，他什么样的情况都想过，唯独没有想过倪裳会死，这令他原本心恢意冷的心再次地寒冷起来。他脚步微措，踏到白曲的面前，抓住白曲的衣领，睁大眼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姐姐死了！”方彩裳突然出声，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就好像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你说什么？”林余转过头看着方彩裳，不知不觉地放松了白曲的衣领。
“姐姐死了，白大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方彩裳突然抬起脸一笑，那样的笑跟平时还要多几分灿烂。
“她……死了。”林余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连说话的声音都颤动到几乎听不清楚。
“是的，她死了。”方彩裳再一次地回答林余。
“她……不，不可能，你们骗我。”林余突然一笑，抬起脸看着白曲。
“我没有骗你，是漠三十亲眼看到她死的。”白曲面无表情地道。
这个打击对林余来说远远比证实方倪裳亲手杀了他的姐姐来得更令他怔惊，因为这代表的不仅仅只是方倪裳死了，还代表她并没有杀人，更代表了他误会了她。
“不可能，这世上有谁打得过白龙和夜一鸣？”林余脸色一脸，反问道。
“我也很奇怪，可是她确实打败了白龙和夜一鸣。”白曲这么说时，眼睛直直地看着方彩裳。
林余呆了一呆，顺着白曲的目光看向方彩裳，不信地问道：“你说她……是彩裳？”
方彩裳不等白曲回答，浅浅一笑，道：“对，打败白龙和夜一鸣的那个人正是我。我杀了姐姐。”
“杀了佛宗大长老和华阳子的人也是你？”白曲问。
“对，因为他们身上虽然没有元珠，但是他们却带有许多被他们收服的妖物的内丹。就连余小雨和二十也是我杀的，我想要他们身上的元珠。”
“你杀了她们却想嫁祸给方倪裳，所以你用火烧了她们的尸骨，怕的是我们从尸骨上面看出蛛丝蚂迹？”白曲脸色更寒冷了一些。
“不错。我不止烧了她们的尸骨，我还告诉跟踪我们的那个男人说我是方倪裳的妹妹，我还特地留了一口气让他去告诉你们人是我杀的。”
“你早就知道他说不完这句话就会断气，你早就算准了我们只能听到方倪裳这三个字？”白曲的脸色已经寒冷得如千年不化的玄冰。
“不错，我的确是算准了力道才下的手。要死的人说到最想说的话时由于紧张会说得格外的慢，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让那个男人说出姐姐的名字却说不清事实的真像。”方彩裳答道。
“为什么？”林余怔了半晌之后，突然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彩裳。
方彩裳愣愣地看着林余好半晌，方才轻轻柔柔地一笑，道：“因为我知道只要姐姐还活着，你就永远不可能爱我。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不论姐姐是死了还是活着，你都永远不可能爱我！”
林余不语，他的确没有办法去反驳方彩裳的这句话。他从来不曾试着去爱过这个女人，他关心她对她好唯一的一个理由就是她是方倪裳的妹妹，纵然有时也会想见她，不过那些都只是因为他觉得他欠了她的，他对不起她而已。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你仍然不肯说你爱我！”方彩裳凄惨地一笑，往后退了一步。
林余冷然地看着她，仿佛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个人。
方彩裳却笑得更加地惨白和温柔，脚下未停。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爱我，那么恨我也好。我要你这一辈子都记得我。”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一只脚踏空，朝着身后的悬崖坠去。
“小心……”林余讶然地看着方彩裳身后的悬崖，同时飞身而上，也跟着跳下了悬崖。
白曲诧然地看向林余，而后悄然地转身。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在这个世上生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