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新荷,清风微拂,水面荡出一片涟漪。
两岸的房屋上还滴着水,荷塘上的桥墩边滴落一滴水,初入荷叶,嗖的,一溜烟就顺着荷叶跑到荷花深处躲了起来。
含包怒放的骨朵傲然挺出水面却又被那娇嫩欲滴的荷花给抢了风头,黯然躲在碧叶之间。
经过昨夜一场夜雨的洗涤,西洲的荷塘中,分外的新。
一叶小舟,上有两人,一人船头伸下手来拨弄水花,笑着;一人船尾依着船梆子,看着。
“嘿,”拨弄水花的姑娘,一手拉着另一只手的青衣袖子,一手舀起一捧水,冲少年泼去。
少年一下子觉得江南的景变得烟雨朦胧,脸上更是一阵冰凉。
“哈哈......”姑娘鼓着嘴眼睛更是弯成月牙“咯咯”的笑着,看着像个落汤鸡似得少年,略有得意。
“哗!”
一条水龙蹿天而起,扶摇直上,在天空轰然炸开,瞬间雨化万物。
姑娘没想到,被这透心凉的雨点了脖子,当即乌龟缩头,娇躯一震。
“哈哈哈哈......”
二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你泼我一捧我还你一捧。
......
待这太阳缓缓升起,西湖的人多了起来,多是成对的在岸上或者游来的船上你侬我侬相偎相依。
他们上了岸,转身间一身又湿又皱的衣服瞬间柔顺了。
并肩而行,你不言我不语,其实心里都懂。
姑娘在桥上,下面是坐着佳人的游行船只,“原来江南,真的是个多情的地方。”
“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身旁的少年望着那水乡,吟诗几句。
姑娘听了低眉莞尔一笑,默默赞了声好,抬头时却见少年正望着自己,含情脉脉的对着。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少年突然拉起姑娘的手,从这瞩目的桥上御风而去,好不羡煞旁人,都叹真是郎才女貌,天偶佳人。
握着她的手,飞在这多情江南,漂泊的云也羡慕着。
何不去天上坐坐?好成就一对仙侣良缘?
可我舍不得这人间的山水,天上纵有千般好却不如这人间与她共游这山山水水的一日逍遥。
她紧紧的牵着手,遥望这远方天地一线间的那一抹怡人的山水,转眼间却成了这身后百里无法欣赏的风景。遥望山水,山如连波水声渺,一如江中明月倒影,清丽温婉却触碰不得。却也让这心里美的不亦乐乎。
......
“这是......”姑娘惊艳了,身后一片环绕的望不见景色的云却不想穿过它们竟有一派桃花开得正盛的林,满地的粉红花瓣,竟怦然心动。
这不留神间便被浓浓的粉红所俘获。枝桠错综的桃林,大片环着小片,小片衔着大片,竟然看不到边际。而这诱人的红,一树一树,缀满枝头,一簇簇,一串串,密密匝匝,宛若一场红色的大雪降过,其间偶而几株稀疏的却给整个林子添了几息灵动气韵。和着弥漫其中飘动的白雾,眼际的桃林,似一带幻色的霞霭,朦胧了天地边界。微风徐来,那红与白的雾,随之慢慢飘忽变幻。
“这里是桃苑。”少年兴奋道。
姑娘痴痴的驻足,这一派盛景胜过她所见过爱过的所有山水。
问:“此是否为仙境?”
谁人能答?
和风轻轻,桃林阵阵微漾,一股股馨香直透心扉,诱的脚步不敢再迟疑。
在互生情愫的男女之间,聊起一些感情来也是正常的。
他们累倒在一课大树下,对着头。
“记得初见你时,一身泥垢,像个乞丐一样,这洗净之后,却是一个公子,呵呵。”
“我初见你时,你淡雅脱俗,跟我以前见过的女子是那样的天差地别。”少年坐起来又说,“那时你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姑娘毫不犹豫的说:“你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我可以保护的人。”
都沉默了。良久,姑娘也坐了起来,二人背靠背,她道:“飘零的花,她的命运从来不是她自己能掌握,自她离开树端的那刻,就已经注定要化为泥土。”
“天命不由人?”少年忽然道。他心里略有一阵悸动。
“不是天命不由人,我们只是不适合做别的事情。”她的声音渐渐变小,最终一声叹息结尾。
不适合做别的事情?指什么?做一对眷侣不适合?呵,我从来就没信过命。
“我知道,你以天下为己任,可你只是一介女子,就没人为你感到悲伤么?”少年义正言辞的对着她道,手里紧紧揣在怀里握着那面具。
这似乎,她是在警告自己,他们没有结果,但又似乎是自己多想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不想后悔。也许正如那句“情字难落寞”,但他终于是他不是我!
别犹豫,上吧!
“待定了这乾坤,你策马天涯我护你无忧。”
“呵,好啊。”嫣然一笑。
“嘿嘿......”少年豁然找到了一颗心,一颗儿女情长的心。
刚表白完,一阵风起,千万的桃花被吹向了桃林深处,那本一片粉红雾霭弥漫的地方,竟传来水流的声音,一船伯的吆喝着:“年轻人,坐上我这渡口的船吧。”
“会是谁?”
姑娘即刻起身,唤出宝剑,提高警觉。
“这里怎么会有人,难不成是灵?!”
“小姑娘,我不是灵,我只是一个船夫。少年郎,我这船上有酒,桃夭酒,要不要上来。”
这船夫声音饱含沧桑,不曾见面却她心里所想见她方才所行,似乎少年还与这船夫认识。
少年连连走到姑娘身边,给以安全感。
“别紧张,这人是朋友。这里只能上得,若没有这船是下不去的。”
姑娘收起剑来,将信将疑的随着少年郎进了雾霭。
这雾远不如看上去那样简单,越走越浓,脚下的路越走越软,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水面一样。
穿越迷雾,脚下的路才得以看清:一泓清澈的水,桃花飘在水上从他们的倒影中流过。
远处驶来两小舟,只是小舟却全是桃花组成。
其中一个无人,另一个上面坐着船夫却忽然幻化成桃苑散人,面色温润衣冠粉饰,捏着一盅酒吊在嘴前,小酌细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散人吟咏着情诗,船停泊,另一小舟去载上那对眷侣一齐驶向远方。
......
“各位看官,常言戏子多情,怎记人间几清秋,今儿便斗胆讲一段‘百花灯夜,戏子踏天灯’,嘿,各位要是觉得鄙人讲的好的,请各位爷多赏点铜板。“这惊堂木一拍,桥洞底这说书先生就开讲了,纵使听客不多但也是讲的绘声绘色,对得起这碗饭。
“那抹了浓妆的戏子在台上演着,走走停停忽的手这么一捏,嘿,还真有那几分姿色。”
“你看那说书先生,”姑娘头轻轻一歪,跟听得入神的少年搭腔,“像不像那台上的戏子。”
少年回神,别说,这说书先生以前莫不是在戏班子呆过,还真是有几分唱戏的功底,“为了口饭。”
说着,台上先生讲到那戏子从台下观众里瞅见有一姑娘拍手叫好,那人似是他的相识,引的不论眷侣还是依然漂泊之人都静下心想知道后边故事,却听那惊堂木再次一拍,“啪!”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说书先生就会造悬念,台下观众嘘声一片,也只能静等着却没几人看透这先生暗地里是想要他们多投几个铜板。
一人看透,纷纷效仿,那巴掌大的破瓷碗是装不下啦!
“嘿,且说上回那落魄的戏子到了京城,一出戏成了名角,在人家喜宴上演一出神仙贺喜的戏码,却不料自己的红尘事反倒被神仙带来了。”这惊堂木又一拍,先生又开始了。
说到点上,“等到戏落幕,戏子是连妆都没卸带着浓妆就出了戏班子。台下已经是没人了。戏子左瞧右瞧,终于是在那桥上再看见她,也顾不上路多远身上服饰多重了,拎起裙摆就是小跑去,到了桥上,也正是那岸边花灯正起。”说书先生又是一停顿,惹得众人心里一慌,这先生怎么比那茶馆里的还要懒,净知道钱。
众人刚出戏,盼着先生敬业却又被幽幽的一声叹给拉回戏里,“哎,这戏子却也是可怜人,站在姑娘面前两人却恍如隔了一世,前生的红尘与今世又有何想干呢?”
这句话倒是颇有韵味,这先生始终是没把戏子和这姑娘的事给说清楚讲明白。
众人有的惋惜,感叹离殇,情字无情;有的却硬是将这结局圆满,使得这场说书更像是梨园内听的一场戏,回味如何各凭个人,毕竟有谁落寞有谁欢喜,不也都是自己的命。
说书先生歇了,众人也是各去一方。
席散了,少年和姑娘要走,那先生却唱起曲来:“红尘来去散无痕,醉酒当歌思故人,不见千里万里,悲欢与爱恨......”
莫不是这先生真的唱过戏?不,他就是个说书的云游方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