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戏子,最后是怎么了。”三少爷醉倒在佛前,跟当初无二,浑似一黑泥。
昨夜花灯,凌晨之后便下了一场大雨,等三少爷到那破庙时,庙里依然有人点起了烛火,清扫了寺庙,但这外面通往庙里的路泥泞又漫长,连滚带爬才进了这寺庙。
“戏子他最后,还是一个人。姑娘认不出他。”说书先生站在佛前,望着佛像似笑非笑似语不语的脸。
“原来最后痴情的人是这般下场。”
“想回头么?”说书先生挥舞衣袖,一把宝剑破空而来,直直的撼入大地,剑身被擦得雪亮,足以照人。
雪白的剑鲜血般的穗。
“我既不想回到从前也不想往后余生皆为离别。”空洞的眼神苦苦望着佛像,他起身跪于佛前,双手合十虔诚的求一个解脱,“是否真的唯有空门才是去路。”
曾经,有一个乡下的孩童因为战乱被迫参军。才十四岁的少年成了战场上的一把利剑,但功劳却被营长独揽,回答是为了保护他。在他的心渐渐冰冷的时候因为这句话让他如沐春风。可军中有人叛逃,和他一起入伍的大哥哥便是其中一个。营长让他去处死他否则就连他一块杀了,他觉得一个孩子生死无关紧要,特别是一个没有过任何战绩的孩子。看着鲜血喷涌倒下的大哥哥,少年从大哥哥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一瞬间这个世界在他眼里成了业火肆虐的炼狱,曾经被他杀过的人的灵魂爬出血色的深渊,森森骨爪抓着他的腿,一步步拽入地狱。当初保家卫国的信念不足以拯救他的灵魂,在他沦陷的那刻一双温暖的大手罩住了他的双眼,从背后把他拥入怀里。
他轻声告诉少年,“你只是为了活命,但他是为了解脱,你帮他拜托了这无尽的战争,你给了他解脱。”声音很轻,很温柔,打动了少年的心。少年一下子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那些话,像是阳光一样照进他少年的心里,融化了冰封他的万丈冰层,化作泪水流走。
后来,少年称那初次见面的将军府二少爷叫哥哥。俗话说慈不掌兵,但将军府的大将军对营长的揽功、挑衅手足这样的行为实在怒火,下了封杀令。少年因为才能和身世也在将军府住了下来。他以前,一直听闻将军府三将军的传说,可进去后才知道,所谓的三将军其实有一个已经在一场战事里陨落了,这件事一直只有皇帝亲信和自家人知道,因为那位将军牺牲的战役便是皇帝亲信指挥的“文山战役”。自此,将军府三将军的传闻才彻底真实:将军府三不能惹,一个是万军之帅大将军李源,一个是白凰剑主李筱,还有一个将军府三少爷君仙剑。
李筱待君仙剑如同亲弟弟一般,教他诗书礼易,教他灵法剑法。大将军虽然有些严厉,但待他同二弟无异。对于是否有过指腹为婚,李筱只是告诉过他,曾经的三弟救过一个女孩儿,并把女孩带回了洛阳。
而这一切,都在一场名为诛逆之战中,成了他一生致命的伤。
这如同巨浪涛涛无法平息的记忆,在佛像前令他难以解脱,可却不经意间看见一盏莲花烛台的灯火里开出一朵莲花,心里才终于有了一道明悟。
而此时,他已经跪几天几夜了。
......
洛阳,在皇帝从长安回来后,变成了第二个长安。
皎洁的月高悬于深蓝的天幕,洛阳城一处荒废已久的将军府中,一个白衣人静坐于四方玲珑亭中,玉藻前的面具露着一半的脸。他端着一盅,杯里映的出月亮,如同月夜下的一湖池水。
月黑风高,杀人夜。
氛围突然压抑。高墙外面埋伏好了黑衣人,将军府的屋檐上,一柄隐隐飘散着微光的箭矢装在拉满弦的弓弩上,齐齐对着白衣侠客,只差一声令下。
“上!”
潜伏至白衣侠客旁边的黑衣人拿着锐利的大刀,纷纷攻来。
侠客只顾饮酒,不顾防御,因为那些黑衣人连他周身六尺都不能靠近。
那黑衣人自以为藏的很好。却一下子全部暴毙,尸体围成了一个圈,圆内半径六尺。
纵使有面具挡着脸,也难掩他的从容和淡定。侠客一眼便发现了潜伏在屋顶的黑衣人,与其对视片刻便吓得黑衣人下令:“放箭!”他们的主子,是诛逆之战的始作俑者,听说三少爷来了洛阳连夜组织敢死队,所以他们就算赴死也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一声令下,只听一声摁动扳机的声音,百弩齐放。
侠客未饮完的盅里仍有清酒,却被他挥毫洒出,左手捏出剑指点在剑鞘上,“嗖”的一声,宝剑被抽出鞘来,飞在空中一把握住。那挥毫出去的酒明明极少却在剑尖的引动下具有涌泉之势,水声也越来越大,凝成一个水球在天空轰然炸开,落下的雨锋利的如同剑戟直直把箭矢切成两段。
“这,这人是魔鬼么!”
三少爷顺势收剑,身体挺直脚尖并着剑步,白衣飘飘全然一副剑仙之资。
仅仅一瞪,吓得一人掉下墙去。
“别慌,我们,我们还有大阵,专门对付......”话音未落,三少爷带着面具踏着飞剑凌空而来。
剑身闪出一道雪亮的光,瞬间剑已至喉。
“告诉你的主子,三少爷回来了。我会亲自取他的人头。”
一道剑影闪过,将军府里徒留那一些黑衣人,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