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也发现了黎远的不对劲?
董长禄对黎远说不上有好感,却也不至于产生恶意。他只是从黎远身上看不到任何值得自己老师用心的地方,也看不到任何值得破例的地方,但刚刚有一瞬间,他听到黎远压抑着情绪在心里笑了一声。
为什么?
有什么东西还在压着这孩子吗?那么,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心里所想的那些话,有多少是真正的想法?难道这名孩童根本不清楚他自己有多奇怪?那他这么用心观察岂不是都在做无用功?
一瞬间凌乱后,董长禄还是强行稳住了。自己老师花了几个月才弄清楚的事情,他短短两次见面就已经洞悉,这速度一点不慢,只能说黎远实在太怪。
不过,董长禄和钱德并不一样,他没有产生想要帮助黎远的意愿,只是基于对自己老师性格的了解而明晰其行为动机,因此稍微有点理解了对方的选择。
室内灯火通明,木桌上,在玉石盏台中发着光的是某种不明机械,外界天色已经彻底暗沉,董长禄表面依然笑眯眯没个正经,而钱德与黎远、陈生还在继续他们的聊天。
“……你们明天开始就要去进行查问,不过老子觉着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
对弟子没有拆台略感不对,但钱德没太在意,喝着酒缓缓将话题引入他心中的重点:
“在查问结束后,我们海域一般会有三种决策。其一,如果没问题,那会让你们直接进入卫国军直属教育机构,以后祸福自取,咱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其二,你们有问题或查不出情报,那样就根据将军的心情选择流放或斩杀,咱们同样不会再有交集。”
“第三,也是老子为你们争取来的……”
话音未落,钱德便再度被弟子抢过话语权:
“老师觉得留着你们或许还有惊喜,比如再度出现与你们有关的事物之类。你们若是愿意签下誓言、契约,就可以转由他老人家扶养栽培。”
[顺便监视]
补上对方隐藏的意图,黎远看向对钱德挑眉的年轻将军,对方正用欢快语气给出建议:
“怎么样,还不错吧?反正你们的未来也已经可以预见,不如趁现在选一个舒心的呗?心里有底不比忐忑不安要好嘛。”
闻言黎远只得思索起来。他的选择只会在方案二和三之间产生,两者同样有趣,但如果真如对方所说,还会再出现来自过去的事物……
[感觉选三会很麻烦,还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三!当然是三!”
在黎远有决定之前,陈生已经高声喊出了自己的抉择,在它心中这道简直就是送分题,谁犹豫谁有病。
随着陈生的呐喊,黎远也不再纠结:
“我……”
“你们都选最后一个对吧?真乖。”
董长禄忽然打断黎远话语,他无视了幼童默默盯过来的眼神,神态自若发布逐客令:
“那我就得动一动行程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钱德在一旁小口喝酒,他当然听出黎远话还没说完,以他所了解的弟子及孩童的性格,恐怕黎远决定要选的是方案二。
[好家伙,《选择》]
明白比自己更有决定权的两人早已有了安排,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黎远只得收起抗争心思,抱着陈生走出房屋。
一名黑甲男人不知何时就已在外等候,见黎远出门便走上前,带领他们去往准备好的房间。
抵达这座岛屿的第二天,黎远与陈生分开接受各项详细检查,通过卜卦、催眠、恐吓、药物、血液检测、灵魂检测等等手段,不出意外没查出任何有用信息,只是一再确定了黎远包括灵魂在内都只有三岁,不存在夺舍重生、变化外貌的情况。
催眠后对方问了什么、自己回了什么,黎远已经没有印象。但看那些研究员愁眉不展的样子也能知道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大多应该都是“不知道”“不清楚”。
能判断人语言真假的仪器面对沉默与无知也无法给出意见,研究员们威逼恐吓利诱都无法让黎远开口,最终也只能咬牙切齿在记录表上填写上一大串对黎远不利的结论。
黎远若有所思。他接受的这一系列查验可以说是凡力海域相当高级别的套餐了,连这些手段都能糊弄过去,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导致他穿越的原因牵扯重大。
[超能科那边好像也弄不清楚,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异界,我只是从一片海域被扔到了另一片海域而已,毕竟这个世界海域之间交通并不发达,完全有可能存在着还没被发现、与世隔绝的海域]
跟着几名研究者前往下一个检测地点的路上,黎远思考了很多。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就算有,也不至于会特别到能跟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区别开来。
穿越这种事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雨露均沾?为什么要让他打头阵?为什么还要梅开二度?
[结合战争来想,或许重点根本不在我,而在那位挑起战争的最大战犯?虽然我不记得原本周围有什么了不起的人能做出这种大事……]
如今只是个幼童的黎远一边思考一边停下脚步。前面带路的那些研究员忽然不继续走了,他们站在街道的拐角前聚成一团窃窃私语,一段时间后逐渐演变成了争吵,最终竟在黎远面前大打出手。面对如此情景,黎远仍然站在原地,沉浸于自己的头脑风暴中。
[总之不管那位最大战犯究竟是谁,既然对方才是重点,那也就表示我只是个碍事的东西。从原本的棋盘上拿掉我,就足以引起蝴蝶效应、让整个格局产生变化]
[但随着时间推移,自然又会有新的棋子出现,只是这次单独去掉那栋建筑里的某一样东西还不够,于是就干脆连同建筑一起扔开……]
[这么想完全能解释得通,后面要是再出现原本世界的东西,可以照着这个方向验证]
一名光头魁梧老者从乱战中杀出,他拎起还在思索中的黎远窜过几条街巷,进入了一家不太起眼、买卖机械制品的店面。
[嗯?到了?]
黎远终于回神,他刚刚没在意周围情况不假,但并不代表一无所知,就算他不想听也没仔细看,研究员们闹出的动静依然会被他下意识收纳。
“崇师傅,快来看看。”
老者脸上皱纹横生,黑白驳杂的胡子乱糟糟一片,他声线低哑,像是曾被伤过嗓子。
“怎么了,又要卖小孩啊?三、三十板~”
机械店有两层楼,此时从楼梯口传来年轻女子模糊不清的声音,随着对方现身,一股恶臭酒气扑面而来。
那是名不到两米、身段婀娜、穿着红色短袖长裙的清秀女子,黑色齐耳短发蓬松卷曲,左臂不知被谁砍去,只以黑金色机械臂代替。
她神色朦胧,脚步虚浮,右手还拎着三瓶酒。天色未暗,她便已经醉生梦死。
似是对女子的性格习以为常,老者丝毫没有不适,像是介绍货物一样拍了拍黎远身子,神色严肃:
“不可探究。”
“哦~那个钱老爷带来的。哼,你们不会没查出东西吧?”
女子一摇三晃,嘴中还念叨着走调严重的无意义旋律,她走到一张机械高台前,用力拍着台面高声喊叫:
“给、给小朋友来点酒啊!最烈的那种!”
老者提起黎远衣领将他放在高台上,女子扶着台面踉跄几步,酒气冲入黎远面鼻,催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