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怕吗?
说实话,他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枪在他裤子口袋里,眼镜则放在了外套内口袋,不过对面可是职业杀手,多半还有着不明用途的“域能”,他不觉得自己能快过对方。
刚刚说话间这位杀手就已布置好了大概是结界一样的东西,想求救根本没希望,对方敢在这里动手,大约也是有什么倚仗……
黎远忽然神情一滞,想到了什么。
[不,如果对方有能力瞒过一个海域最高领导者所在地方的警戒,那么这个杀手家族必然庞大到足以令世界大乱。卫国军现在正同时跟多个海域开战,不会有人对将军的性命毫不在意,一旦立于他们顶点的将军死亡,不说群龙无首,产生一段时间的混乱也是肯定的]
[这个杀手若是真有本事或倚仗避过警戒,他有这机会为什么要跑来杀我?这动作实在太多余,杀我除了泄愤毫无益处,我又不是死亡后会掉落宝物的网游怪物]
[可能性很多,或许这个将军是假的,或许将军死了也不会影响什么,或许杀我只是声东击西,或许这位杀手就是脑子抽了——或许,钱德和董长禄与杀手之间已经有一定的默契、合作……]
在杀手的温柔注视中,黎远脸色黑了下来。
[如果一切都是钱德计划好的,那他们给我预订的断头饭就是一堆虫子?!好家伙,虽然那东西确实好吃,但还是太阴险了]
…………
书房内,钱德与董长禄齐齐打了个哈欠,两人此时都懒散并排瘫在柔软椅子上,连头脚朝向都很一致。
“老师,赛维?阿尔文已经跟黎远接触了。”
董长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将要睡着。他将齐腰长发束起,俊秀文弱的面容上一片祥和。
在他旁边的钱德状态差不多,只是手里还捧着茶水。他们面前,熟悉的蓝色光幕正映照着湖边情况。
房间内沉寂许久,茶香弥漫,午后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
“嗯?赛维那小子不会乱搞的,我们看着黎远的反应就行。”
钱德猛地惊醒般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董长禄垂眸,似是在半睡半醒间轻声道:
“您应该已经试探过很多次了。老师,尽早进行实验才能更快确定黎远状态,了解得越多,就越会影响您的决断。”
已经有决断了。
钱德做好挨骂的准备,心中叹息:
“老子只是觉得你也应该看看。”
“就算弟子看了,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董长禄抬眸,目光冷淡:
“您已经有什么决断了?比如若还查不出黎远的情报,就暂时不依照规定直接流放或处决,而是带回去由您抚养之类的?”
“……”
嘴唇蠕动间,钱德沉默下来。看到他这反应,董长禄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
“老师,弟子……要是以将军的身份反对您,有用吗?”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年轻将军苦笑一声:
“算了,您已经年迈,也没娶到妻子,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吧。若是因此被暗算死亡,弟子会去为您收尸的。”
钱德闻言失笑:
“那老子真是谢谢你了。”
话音落下,房间内再度恢复平静。茶水热气袅袅升起,微风拂动窗边青帘,驱散了几丝午后昏热。
“您觉得赛维?阿尔文的目的真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为了看看那位不可探究的幼童?”
董长禄再度转移话题,老爷子则配合道:
“应该不是。但他提前过来说明目的并且保证不会对黎远动手脚,大概不会做得太过分。就算有什么不妥,老子和你也都看着呢。”
“确实。”
董长禄目光瞥向书桌,那上面放着条半米长的透明“红泪鱼”,此时大部分都被布包裹着,可以明显看出其身体有些肉已经被削去:
“这鱼一向珍惜且居于深海,您随手一抓就能摸到也是稀奇。”
老爷子呵了一声,从裤兜里抽出两张纸条:
“最近总能收到些来路不明的信息,这个是黎远出现那天被人放在家里的,另一张是鱼肚里找到的。”
接过纸条,董长禄先看了眼与黎远有关的那张,接着才看向第二张。
那是用海族鳞片做成的黑色鳞纸,防水防皱,此时拿在手里仍像是新的。其上用灰水草拼凑排列着几行歪扭的字:
“泽西西请求钱德老爷带路!”
董长禄收起纸,闭目思索一瞬后轻声道:
“老师,明天去海边钓鱼吗?”
…………
赛维?阿尔文放下手,对噔噔撞瓶子的陈生温和道:
“别怕,我只是开个玩笑。”
[刚刚的杀意可不像是玩笑]
瓶中陈生再度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黎远没太在意:
“我的处境?”
赛维依然单膝跪地,他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牵起黎远,看起来温柔体贴:
“我们家族的事还牵连不到你,我现在的境地也不是毫无益处。实际上,我本来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不可探究之物……对我而言,你真的非常迷人。”
[你不对劲]
瞄着被对方牵住的手,黎远忽然感觉有点头皮发麻。红瞳杀手却轻笑一声,似是看出了黎远的心思:
“不过倒也有人觉得不在掌控中的事物应该抹去,我是想和你亲近一点,所以才会靠近。黎远,你现在可是处于世界风暴的边缘,随时都会被撕碎,最好找个地方避一避。”
[风暴?泽西西、过去的残影、钱德和董长禄,“抹去不在掌控中的事物”……派遣杀手过来的雇主?]
黎远一瞬间就理清了风暴背后的暗流,赛维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瞳中映照着他的身影,黑色短发随风飘动,哪怕衣衫破烂,他也仍然显得英俊柔和:
“我想说的只有这些,愿你能在这里生活得平安快乐。离别前,我再送你一段流传很久的歌词好了。”
[歌词?他要唱歌?好听吗?]
脑回路一向奇怪的黎远对此很有兴趣,然而对方只是在轻声念诵:
“迷雾和围墙遮蔽自由,神位只会被孤高的祂篡取;血光与梦境在此穷幽,我们终将于时代变换中死去。”
赛维轻柔放下黎远的手,缓缓起身道:
“生命从笼罩着神秘幕布的心扉中逆流,划开黑白湖泊,向远方开辟。”
一阵风过,他的话语及身影随之而散,湖泊周边传来声响,那些行人再度出现。
[梦境……梦境?对了,齐琳!]
没在意到对方已经不见,黎远一边跟着念叨一边思绪漂浮,忽然想起件这个世界的常识。
一般而言,这个世界的人互相介绍时是不会报出所在海域名称的,海域中域能各有特殊,如飓风、梦境、凡力之类,报上域能就像路上碰到需要打招呼的人,一开口就是“我带着什么枪”一样奇怪,然而齐琳却这么做了。
这种主动说出“域能”的行为,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