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那个不知名果子的原因,黎远只觉得此时心情畅快,头脑清醒。
等他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仰头跟那个老人互相瞪眼许久,他眨眼缓解酸涩感,主动开口:
“我叫黎远。”
“嘶……啊?”
明显被他冷不丁一句话惊到,老人愣了几秒:
“嗯?哦,呃,老子、不是,老夫是、不是,老子…夫好像叫钱德?”
[什么意思?他在梦游吗?取名方式都差不多,为什么明明语言都不同,却还有这种相似点?]
老人短短一段话,瞬间就令黎远思绪万千,仔细品味思考。两人之间再次冷场。
钱德深吸一口气,对黎远说一句话就停很久的性格多少有了体会,也对之后情势有所预见,于是单手抱住黎远:
“先去老子…夫那里住一晚吧,明天老…我再送你走。”
[……终于不别扭了吗。]
莫名有些松了口气,黎远没有反抗,伸手搂住钱德脖子,在老人叹息着起身后又低头看向菜园。
钱德身材极高,被他抱着,黎远视野一下就开阔很多,看到了原本注意不到的东西。
菜园后方有几株树,粗壮繁茂,近五米高,树旁则隐约能凭借反光确定是一片池塘,再远处便漆黑一片,看不清楚。
在不断起伏摆动的枝叶之间,密密麻麻散发红光。
那些红光似乎是某种生物的眼眸,小的只是一个点,大的如同宝石,这些目光追随着黎远,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树上、在四周,成群结队、默不作声注视着他。
[等到他家,有工具就可以尝试自杀了……但我还有必要尝试吗?不回去也挺好的,先看看这个世界什么情况再决定?]
黎远看似也在默默盯着那些视线,实际早已转移思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抱着黎远、扛着锄头及灯具,顺手还摘了些菜,钱德也依然健步如飞,皱眉苦脸向来时方向飞奔。
周边景色快速倒退,一路上除了种植着各种不同蔬果的田野菜园果园外,基本没有人烟。
耳边风声呼啸,鬓发飞舞。黎远对钱德极速奔跑,且没有气喘、没有停顿原本有所预料,却没想到这老人跑了近半个小时还是这样。
[跟骑车感觉差不多,就是有点颠]
周围景色毫无变化,依然还是田地园林,黎远都有些麻木了。
[这家伙出现的时候也已经跑过这么长时间?这段路怎么也有五六公里了吧?真就人形电动车呗?]
黎远无事可做,一直默数时间,通过周边变化推测大概路程。
又过去十几分钟,他终于看到路边出现了众多木制房屋,地面也不再是泥土与碎石混合,从某个界限开始,都是白色石板铺路,地上还有各种意义不明的涂鸦标识。
钱德在路边一栋带院子的双层木楼前停下,不说气喘,他连身上都干净清爽,一丝汗水也没有,反倒是黎远被颠得头昏难受。
[刚刚那种运动量对他来说连热身都不是吗……这已经超出人类范畴了,是他本身特殊,还是这个世界只要是人类,都能这样?]
院门没有锁,老人快步穿过庭院,直接推开了同样未锁的房屋大门。
他在门口放下工具及蔬菜,抱着黎远走上二楼,将他丢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内,随口嘱托两句后又匆匆下楼。
黎远满心疑惑,觉得钱德似乎过于心大,但又认为对方可能是有什么倚仗,甚至产生了阴谋论。
他没有太过纠结,想不出什么后就乖乖去床上躺下,没做多余的探索。
从早上出门到穿越后的几波分析、等待,期间黎远基本没有放松过,身体已经很疲惫了。而此时他心神清爽没什么压力,刚盖上被子就陷入熟睡,丝毫没有不适。
夜色渐渐淡去,朝阳辉光洒落,日光随着时间推移由白转黄,不知名昆虫的奇特叫声从正午开始,一刻也未停歇,热浪翻滚,所有在阳光照耀下的空间都已扭曲。
除了一张双人床外没有任何物品的小房间内,棉被此刻已全数落在地上,幼童皱眉沉睡,手脚敞开,而汗水已将衣物、床单打湿。
“吱———!”
虫鸣骤然高亢,接着其他声音如同浪潮般交替附和,一时间整个街道都只剩下了这些恼人鸣叫。
[还差六千]
黎远应声从床上弹起,意识朦胧间如此想着。
他静止般呆了几十秒,接着才眯眼抬头,默默看了周围一圈,最终视线定格在阳台外陌生、扭曲的景致上。
……?
茫然思索许久,黎远才找到一件可以做的事。
他要去上厕所,顺便看看自己如今的样貌。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镜子……]
为了不裸奔,黎远忍着热度也没有脱掉棉布外套,他抬手擦汗,接着躺倒从床上滚了一圈,接近床沿时轻巧跃下,赤脚走向门口。
黑色木板向外延展,黎远无声踏入走廊。
走廊两边共有四个房间,再向外则是一条横向走道及护栏,与走廊形成“丅”字,走道右手边是楼梯,同样有护栏围住。
从上往下看,能观察到整个厅堂,没有发现其他人,也没有一眼就能感觉到怪异或用途不明的物体。
[全木制,点上一把火也就凉了……还有这装修,嗯,毕竟异界,得淡定。]
二楼另三个房间内都堆满了杂物及灰尘,黎远没有探索欲望,直接下楼。
[那个家伙怎么不在?]
大概环视一圈,黎远穿过宽阔厅堂在四周搜寻,他找到了两个打不开的房间、一间有着炉灶的黑旧小厨房、一个应该是钱德卧室的乱糟糟的房间,以及又一个满是灰尘的杂物间。
[没有厕所……]
黎远深吸一口气,打开后门。
外界热浪瞬间将他包裹,明显扭曲的空间中,一排六个连体木制建筑映入眼帘,在那些建筑后方则是石制围墙,有近四米高,以黎远现在的身形,仰头才能勉强看到顶。
仔细盯了会儿木楼与对面建筑之间近十米的空阔地带,黎远低头看向自己没有鞋子的脚以及已经开始泛红起泡的皮肤,默默关上门。
热度渐渐消退,黎远亲身体验过后才明白,恐怕室内温度已经被减免过,外界情况更夸张可怕,根本不是人能呆的环境。
[在这个世界生存,人类怕是都很厉害。]
静止几十秒后,黎远再次擦汗,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步走向厨房。他打开灶台上巨大铁锅的盖子,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走动几步,扒拉几下散落在地的干柴,又掀开几个桶盒盖子,依然没有找到水或食物。
[他们该不会在渴了后直接跑去那个几公里外的小池塘喝水吧?]
黎远莫名产生了联想,并且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
以昨天钱德展现出来的身体素质,如果他全力以赴,恐怕速度会轻松超过想象,十几分钟,甚至更短时间内,对方应该就能抵达。
[想上厕所,想喝水,想吃东西……钱德人呢?]
黎远在这种高温环境下万般难受,他缓步挪到大厅中央,瘫在木制坚硬座椅上一动不动。
[感觉马上就要脱水而死了]
闭上眼,外界虫鸣依旧,但黎远已经连烦乱之心都懒得升起,或许是钱德家的院子足够大,围墙足够厚,至今黎远也仍未听到什么除了虫鸣外的其他声音。
“砰!”
就在黎远渐渐快要睡着时,外界突然传来巨响,他刚睁开眼,就看到房屋大门被猛然踹开,木门在与墙壁接触后又迅速弹回,两者之间的碰撞令第二声巨响在整个屋子内回荡。
来人按住门,抬脚跨了进来。
[不是钱德……他亲戚?他欠钱了?]
黎远瞄了眼,对方一头短发乌黑茂密,明显不是老者。
来人跟钱德一样身姿魁梧,接近两米高。他半边脸仿佛烂掉一般,新生肉芽与黄黑色的物质糅合在一起,让人看不出年龄。
[他只有一只眼睛能用……]
“嗳!钱德老爷子说的小崽崽就是你?”
对方走近黎远,高声叫喊着。音量之大令黎远耳边一时都有些嗡嗡声。
“他要弄田啊!没时间!托我带你去看医师!你听没听见啊?!”
黎远微微侧头,一副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样子,身体仿佛生了根,瘫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听见了听见了,但比起我,你更需要看看医生吧……]
他这么想着,始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