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是什么意思?”
愣怔许久后,陈生试图抢救一下:
“那我们、啊,我们还是先认识认识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它原本准备继续提议离开,但见黎远逐渐滑动,如咸鱼般躺平瘫在地上,只得改变话术。
黎远懒得回话,闭上眼准备补觉。
“外、外面天气还好嘛?昨天可是阴天来着……”
面对拒绝沟通、不在乎骚扰的幼童,陈生依然在努力。
在它攻坚时,它的同事,那块抹布已经死了。
抹布右臂被折断,左腿则被切成数块,左臂扭曲如同麻花,右腿不翼而飞,五官都已割开,无一处在原本位置,死状极惨。
“哼,嘴真硬。”
齐琳抛出些灰白粉末,其洒落在抹布尸体上,顿时直接从脑海中响起阵阵音啸。
这是属于抹布灵魂的声音,几秒后,它最后的存在痕迹也消失不见。
“要是你从幽冥之类的海域复活可就麻烦了,送你灵魂升天算是我最后的温柔,好好接着。”
撒完灰白粉末,齐琳笑着歪头,面向电梯独自苦恼:
“现在可怎么办呢~”
她仔细思索许久,想起朦朦胧胧间似乎有看到过一位无头男士。
“找他问问好了。”
…………
“砰!”
子弹打在墙上,并没有坑洞出现,整面墙直接老化坍塌,墙后一片漆黑,与黎远掉入的黑色物质相同。
“咳咳!”
3729踉跄几步,咳出血污,它已经拿不稳手中的红色手枪了,它的手臂在抽搐。
“呜咳咳!”
仿佛是为了显示自己也很难受,在它对面的男人咳出更大声音,捂住肚子缩成一团。
与刚出现时相比,这个男人最大的变化就是发际线,已经快到耳后了,面目也年老很多。
“别打了别打了,歇会儿。”
男人艰难发言,3729点头应和:
“也、咳,也好。”
双方各自喘息调整,却在此时,大门被打开,一行人阔步走进。
此地与黎远发现的仓库布局、面积都差不多,只是有门、有承重柱,还有几个空荡荡的木架。
一面墙已经被打塌,墙后一片黑暗,两个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的生物面对面瘫着。
领头人环视一圈,看到的就是这些。
“潘放辉?”
他认识那个男人,此时不免惊讶,视线在对方面容与发际线之间来回转换。
“咳咳咳咳!”
潘放辉发出一连串咳嗽,他抬手试图遮挡头部,无奈手不够用:
“切汀特,你怎么,咳咳!”
领头人背着手缓缓前行,他面容瘦削,眼窝凹陷,满头白发,身高也没有两米,与凡力海域的人差别很大:
“我能是为什么,任务嘛,来杀个小孩儿。”
他用的是凡力海域语言,因而3729也听得懂。这种郊游似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态度都令3729产生怀疑:
“你是杀手?为什么随便就把目标告诉我们了?你想做什么?”
潘放辉瞥它一眼,嘴张了张却没说话。
“我也没办法的嘛,委托人要求的,越高调越好。”
切汀特说话慢斯条理,隐隐有种欠揍的感觉:
“不过,我刚刚看到钱德的船了,现在正打算放弃任务。”
他伸出手,后面手下立刻递上两摞蓝色拇指长的扁平水滴状木板,他拿着木板,蹲下身将其在3729及潘放辉面前摇晃:
“帮我弄下现场、做个证明,这些钱就归你们。记得,我很英勇的战斗过了,但对面是钱德,实在没办法,懂?”
潘放辉呵呵一笑,逐渐露出被收买的表情,3729则瞅了眼切汀特身后的几十个小弟,面无表情点头。
切汀特带着满意的笑容,将钱送到两人面前,看着他们收下:
“那你们先忙,我们去找黎远和钱德,想办法达成共识。”
说着,他便起身在几十个小弟的簇拥下迈入黑暗中,他们刚走,潘放辉便收起笑容,神色严肃地将手中钱币一把扔掉。
他踉跄起身,转头对着3729道:
“把你种在我身上的诅咒解开,我们快走。”
“……”
回应他的是沉默,3729丢开钱,喃喃自语:
“黎远?”
…………
钱德坐在一把木制躺椅上,双手捧着碗色泽诡异、冒着热气的蓝汤,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
在他面前是一面墙,墙面透明,能够看到墙后瘫在地上的黎远以及在他周边飘荡游说的陈生。
墙顶,一把匕首钉入墙体,密密麻麻的蓝色线条构成了透明墙面的四边。
老人面色沉静,眼神幽暗,默默听着、看着。
在他身后,十几具尸体倒在地上,绝大部分都是海盗,死因一致,都是被正面砍杀。
其中,只有一位头身分离的男性死尸看起来不像是海盗。他领口周边有着黑褐色血迹,身前刀伤处则是鲜红血液,胸前挂着吊牌,上面是他的身份信息、员工编号。
这个人叫做张晨阳,超能科仓库管理员,能力为复活,复活条件是“死亡前十分钟内必须有着完整无缺的身体”。
很显然,他之前那种头身分离的状态无法令自己复活,更何况钱德也做了些针对灵魂、尸变方面的行动,他与那块抹布一样,已经在真正意义上死亡了。
钱德身上没有一丝血迹,他在满是尸体的空阔仓库中喝着热汤,哀声叹气。
眼前的事态超出钱德预料。天降建筑、超能科、预知未来等等情况都在告诉他,黎远是个麻烦,还是个牵扯到“未知”的大麻烦。
凡力海域引以为傲的测算手段在他身上纷纷折戟,哪怕用血肉作为媒介,也只能得到些无关紧要的情报,父母、出生地、过去、曾经有联系的生灵……这些一个都查不到!
钱德一度觉得,黎远就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也说不定。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明明白白告诉他,这是有人策划的,不知是谁盯上了自己,而黎远就是诱饵、陷阱。
即便清楚明白这些,他也无法做出丢开或杀死这个幼童的决定。而越是接触,他对黎远本身就越是好奇,这个孩子太古怪了。
就结果而言,这个明晃晃的陷阱非常成功,钱德已经毫无办法,他不可能对黎远下手,也无法放下警惕。
所以,他决定将一切交给黎远。
如果黎远能活着走出建筑,他就继续之前的计划,尽人事听天命;而若是黎远死在这里,他也可以松一口气。
据钱德观察,黎远应该不是个畏惧死亡的人,就这么死去对他而言或许并不残酷,这是一件好事,毕竟他是期待着黎远生命结束的。
“医师还有任焰都太执着了。”
坐在躺椅上,钱德捧着汤摇头:
“卫国军的信条,哪是什么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