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尖锐清亮,从高空回荡而下,令黎远与钱德之间的尴尬略微瓦解。
一老一幼同时深吸一口气,沉默一阵后,钱德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任焰那孩子没有恶意……”
[讲真,我们别尬聊了吧?]
这么想着,黎远四处张望起来,看到他动作的钱德瞬间明了,默契闭上嘴,不再说话。
也不知是这片海域本就平静,还是他们运气好,之后一连十三天的航行都很安稳,无风无雨。
他们乘的这艘船极小,看着破烂却很耐用,飞速前行了这些天也没有解体。但更可怕的是钱德,他在此期间从未睡觉,除了吃饭喝水外就只重复着摇桨这一动作,连生理问题都不曾出现。
黎远有心想问问域能训练之类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却讲不出来,这十几天之间,二人除了必要对话外几乎无人开口,大眼瞪小眼是常态。
“噗噜噗噜”
正发呆的二人听到声音,同时看向船只右侧,那里一道水线划开海面,紧跟着船极速前行。
白色浪花飞溅,水线下是若隐若现的黑影,与船只差不多大。黎远紧盯着它,想象着这是某种生物的唇部。
耳边风声不再呼啸,原本不断移动略过的景物逐渐静止,天空蔚蓝无云,海面如同镜面,而刚刚那个跟随着船只的生物则卷起水流,一下冲出很远。
钱德放下桨,伸伸腰踢踢腿,黎远则收回视线,专注于逐渐越过肩头的发丝。
黑影绕圈回头,停在船只左侧,水中波纹微荡。
“能问个路吗?”
一个双眼细小且从鼻根至耳旁、嘴巴咧到耳后、裹满黑色鳞片的生物从海水中冒出头,从它嘴巴开合间能看到密集、尖锐、细小的牙齿,以及齿间留存的血丝、肉块。
[声音好难听]
黎远莫名对海中生物的声音有着不错印象,此时有点难以理解。
“你去哪儿?”
钱德对待它反倒很正常,不热情但也没有不自在,这令黎远一瞬间怀疑,造成他们之间尴尬气氛的问题可能是出在自己身上。
对方报了个黎远没听过的岛名,得到回复后又跟钱德聊起近期天气,可能是跟黎远一起憋了太久,钱德暂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黎远对两人交谈内容没有兴趣,略感无聊。
[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欸]
他微微抬头,看到一个巨大物件坠落在前方,水面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砸一拳,四周翻腾起巨浪,海面飞速起伏,浪潮从空中扑落——接着穿过依然分毫不动的小船,融入海中。
近距离感受过极度真实,却又仿佛全息投影一样虚幻的海浪,黎远愣了几秒,接着坐姿微动,看向远方。
从空中坠落而下的是一座高楼,破旧且残损,却还神奇挺立着,大门两旁,巨大落地窗后隐约有人影窜动,而在高楼周边,几艘船正缓缓靠近……
“……远?!”
耳边有声音炸响,黎远回过神,发出疑问:
“昂?”
头一次看到这小孩露出茫然表情,钱德略微停顿,放缓语气:
“你发呆呢?下次别这么入神了,海上还是有点危险的。”
他与那个问路的海中生物告别,继续摇桨:
“我喊你有十几声,差点以为你被谁控制了……”
[所以在我回神后才放那个问路的家伙走?]
周围没有建筑,没有海浪,也没有船只,眨眼间一切便消失不见,黎远看向四周,思索许久。
[刚刚的……是什么?我出现幻觉了?钱德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看不见?还是不在意?]
看着对面时不时看向自己的老人,他决定问一问。
“在海上有什么传说吗?”
一般而言,都会有幽灵船、宝藏、奇特怪异景象之类的轶闻,从旁侧击,应该能得到情报。
“呃?大概,就是、海上英雄之类的?”
没想到黎远会问话,钱德莫名尴尬起来。
[啊……]
黎远终于想起这事儿,那本《海上英雄历险记》他一个字没看,还压在行李中间。
钱德观察着黎远表情,猜到他可能指的不是这方面传说,于是绞尽脑汁思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海域什么情况,看水中生物的状态就能知道大半。”
[这跟传说有什么关系?]
老人的聊天能力已经被黎远摸透,他没打断对方,抱着听到就是赚到的念头静默不语。
习惯了小孩阴沉寡言的性格,钱德也没在意,继续道:
“我们相较而言还算平静,所以才会有海中生物来问路。但在其他海域,比如微光海域,海中生物基本都会主动攻击。”
黎远心中微动,问道:
“你去过很多海域吗?”
钱德正好卡住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闻言松了口气:
“不算太多,飓风、雷雨、微光、荒芜、幽冥,还有一些短暂停留,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可能有十几个吧?”
这还是黎远头一次听到这些海域的名称,除开凡力海域,从书上他只了解到黄金、归墟、疾病、预言这几个。
“能仔细说说吗?”
他对此很感兴趣,但钱德在犹豫一阵后拒绝了。
“这些海域的情报,价值很高。”
“好吧。”
黎远没什么不满,只是咂嘴低头:
“那我们海域有什么特点吗?”
从名称就能知道,海域各有特殊,飓风、雷雨这类一听就能明白的海域还好,而像黄金、凡力、归墟这些不太明显的,就很难猜了。
“我们……”
老人嘴角抽动,没有纠正:
“凡人之力,平淡无奇,我们海域的特点就是平和。”
[这种话有做过市场调研吗?平淡无奇?凡人之力?]
黎远嘶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凡事怕对比,跟以前比起来,他们是真的不像人,但如果跟其他海域相比,他们显得平淡无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