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行便当游。”少年看着满园的樱花咏叹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起话来文邹邹。”一女子锦衣华服,行色匆匆,还不忘将客人打趣道。
爹爹常常邀请一些文人雅士来家中作客,偶尔在园中碰着一个,女子自然也不以为意。
只见那少年盈盈转身,倒教那女子刹那失神。
虽是纯白布衣,前襟领袖之处却是墨绿色的缂丝竹纹。乍一看是素色纸扇,挂着的玲珑翠玉倒是熠熠生辉。
见过金丝罗绮,贵气逼人的,倒没见着明明很有钱,却打扮得如此内秀的。
只见那男子墨发及肩,眉宇之间,英气勃发,谦恭的笑意看不出表情。“小姐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相商?”那人温柔地问道,声音很湿好听。
“小女子一向来去匆匆,不曾有事与公子商量。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女子心里想到这人定是不满自己方才的言语,故意挑衅滋事,还装的一脸文质彬彬,和那个凤不叙述一样让人讨厌。
便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园外走去,却见另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奔跑着追了过来,“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香茗,又怎么了?”女子一甩衣袖,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凤老爷和凤公子都来了好一会儿了,老爷让你今天不要再去庄上了。”
看那女子一副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跟着丫鬟原路返回的样子,男子薄薄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听说凤贤侄近来又得高升啊,杭州知府可谓地方一主,今后新茶航运还要倚仗闲职多多通融啊。”厅内于一江笑道。
“于一江,你少给我打哈哈,当年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如果是一男一女就要结为连理的,现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了,你又想反悔不成,贤侄?亏你叫得出来。”凤有常故作严肃地回复道。
“凤兄,此桩婚事,于某也是求之不得啊,贤侄如此一表人才,官运亨通。于一江我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称心女婿呀!可是你知道兄弟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十八家茶庄,庄庄是她在打点,如果她本人不点头,我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啊。”于一江无奈地说道。
前厅沸沸扬扬,两老头吵的不可开交。凤不叙,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见,一女子携一丫鬟,自前院儿,翩翩行来。衣袖飘飘,莲步生花,风姿绰约,眉目如画。
仔细一看,正是方才在园中碰见的那女子,摇身一变,刁蛮小妞变成大家闺秀了,愈发让人觉得兴致盎然起来。
“是你?”女子略微惊讶道。
“正是在下,杭州知府凤不叙,敢问小姐芳名?”凤不叙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
“徐州首富于一江之独女于代书。”听到他报上官名,女子也毫不认输。
凤不叙微微一怔,思索道:“窈窕淑女,颦颦若黛,人如其名,一见倾心。”他的声音温润极了,言语之间微微有些得意。
“知府大人,您会错字意了,是代为君书的代书。”女子狡黠一笑,姣好的容颜令人沉溺。
于凤二老,见两人谈得起兴,巴不得就此板上钉钉,立即命人张罗了午饭。旁敲侧击地谈及婚事,可是两人却就生意往来,茶道经营一直到讽刺挖苦,取笑辩驳,一桌子饭俨然成了战场。
自此一别,一月未见。
明嘉靖四年六月上旬,于代书和父亲于一江到杭州清算上半年的茶账。
于父执意要去凤府做客。
代书不肯,于父谆谆教导道:“你这丫头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呢,就算你不待见凤不叙,也不能忘了你凤叔叔的好呀,你十岁以前,你凤叔叔在徐州经商,你的哪件花衣裳不是他送来的上好绸缎给做的。”
听到这里于代书便不由得想到,小时候那个喜穿布衣,满口之乎者也的凤不叙。
他较自己大三岁,她却从来没有喊过他哥哥,他也不生气,不过他也从不喊他妹妹罢了。
不禁慨叹世事难料,书呆子凤不叙,如今也成了铁嘴铜牙。却装的表面上仍旧一副儒生模样,典型的闷骚。
在凤家一聚。没有碰见凤不叙。听凤父说道:“官服有案子要办,他就住在府邸不便回来。”
凤有常一直经营的都是布匹生意,辗转了几个城镇,终于在杭州落脚,虽然不像于一江一样富甲一方,但生意做的也算是风生水起,看凤不叙的衣着穿戴就知道此布衣非比寻常,一丝一线都是精工细作,不能说价值连城但也是艺术佳品了。
晚上和爹爹一同乘船观赏杭州城的夜景,灯火阑珊之时无意间看见凤不叙,在码头验查一船货物,代书一边招手一边喊他的名字,她的声音向来洪亮,离得又不算远,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迫于爹爹就在身边,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叫他“不叙哥哥”,他倒好,头也不回一个,真是嚣张的很。
于代书决定再也不理凤不叙了。斤斤计较,小人行径的家伙。
凤不叙是没有再见到了,倒是在和茶庄的店铺老板查算茶叶成本的时候,结识了当朝护国大将军的二公子庞聿晔,也算是一位有名的少将了,却格外的喜欢品茶,代书打的一手好算盘,那是商界上上下下里小有名气的,自是吸引了庞少将的目光。更何况是从小随爹爹经商的代书,是一个十足的茶道精英,论及品茗之道来更是不在话下。两人一聊就分外投机,当时代书一身男装打扮,两人立即称兄道弟起来当场就喝酒焚香又结拜。
于代书忍不住慨叹道:“活了十八年,再也没有见过比庞少将更豪爽的人了!”
庞聿晔几次来于府找于代书,她都让管家推说不见,还逼管家称自己为公子,管家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也宠着她,由着她折腾。可是庞聿晔实在执着。如此多次,竟然令于代书也有些心生愧疚了,当她决定以真面目见庞聿晔的时候,恰巧凤不叙也来了。一进前厅就见他们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对于代书这一大美人儿视而不见,原来他们竟是多年的好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