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燎一听倒也有几分道理,便来了兴致讽刺道:“那倒是你更为合适了?”
谁知她不退反进:“听说皇帝陛下选了大满最年轻的神童来龙城做司理官,没想到也是个以貌取人的斯文败类!”
“大胆!”
汤师爷一声厉喝,伸手就要掌她的嘴。
但是被东皇燎挡住了,她说的不错,他原本就是想以此讥讽,让她知难而退。
被她一骂,倒是骂到了心坎上。
卧龙凤雏便是最好的例子,世人皆知卧龙儒雅诡谲,却不知道凤雏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乃齐名之士。皆因相恶。
“那你们俩留下!”
东皇燎选了她们二人,又转而选了前者:“你也留下!”
汤师爷便吩咐其余人做下等丫鬟,没有许可不得进入司理大人起居室和厅堂。
东皇燎正想吩咐那丑陋女子去烧洗澡水,刚走身前还未开口,她便先发制人:“你不是要做沽名钓誉之小人,秋后算账罚我去做粗活吧!”
“那你想做什么?”
“铺床叠被,伺候主家饮食!”
她倒是会选,都是最轻巧的事。而且还是贴身婢女,要是上天在给她生几分姿色,还真像是主动勾引主家者。
“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东皇燎唠叨一句,便吩咐丑陋女子:“去吧!”
“小白,咱们一起。”她一走偏又拉了那冷艳女子一起,浑然不知自己是来做下人的。
“你拉她做什么去?”
“日后小白就为你浆洗,服侍你更衣起居,自然要与我一起呀!”
她居然开始安排别人的工作。这让东皇燎始料未及,只得对剩下的那名婢女说道:“那你……”
一开口竟忘记了要吩咐什么工作,便道:“你自己去看看还有什么事做。”
安静一天的司理衙门又恢复了欣欣向荣的热闹场面。
汤师爷大为不解:“大人为何要留那丑陋粗鄙之人?”
东皇燎原本也是不喜,但是她一开口,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喜欢被人顶撞?
但是那晚见过枩王之后,他才明白,是因为她让他觉得还有人敢说真话。
这种感觉怎么能跟汤师爷解释呢?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答时,突听院角高喝一声:“干什么呢?躲在角落偷看老爷?是不是想勾引主家?”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道妙影匆匆离去,说话之人赫然正是丑陋女子。
“你看,这便是她的好处!”
东皇燎哈哈一笑,汤师爷无奈告退,“大人果然是英明睿智异于常人。”
晚膳时她伺候用餐,只端了托盘过来,便让小白上菜。而后立于桌外一丈,但凡是碗筷茶饮之具她一律不碰,亦由小白代劳。
东皇燎笑道:“你二人倒是配合得当!”
小白一听他夸赞面带桃花,含羞草般低头颔首,双手合于腹前。
她则不同,丑颜大悦,露出两颗黑牙道:“非也,非也!我虽然长相丑陋却有自知之明,不敢影响主家心情。”
“你倒是聪慧!”东皇燎夸她一句,暗道此女居然善于心计,行事乖张,与雏菊相类却有过之。
一想还不知其姓名,便问道:“你叫什么?”
“大满三年,父母皆死于流寇作乱,长大后忘了自己的姓名,旁人都叫我小丑!”
难怪她生性直爽又泼辣,原是如此不幸将她的性格扭曲至此。
“嗯,这个名字不好,以后干脆就叫‘腠真’吧!”
一听东皇燎赐名,她却扭扭捏捏的念了一遍:“腠……真!”
不知所以。
小白见她半天毫无动作,便提醒她道:“还不快谢老爷赐名?”
“谢什么?叫什么腠真,我看他就是想泄愤,何不如叫我‘真丑’好了。”
腠真,倒过来谐音确实为真丑。
东皇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若喜欢,便叫你真丑就是。”
她没曾想东皇燎还真要给她取个真丑的名,一时间急得无语凝噎。
小白在一旁也忍不住颔首偷乐。
一见小白也笑她,便不是着急了,而是非常生气的骂道:“好你个没心肝的梭爷子婆娘,我好心帮你成为一等丫鬟,你居然垂涎老爷美色,合起伙来取笑我?”
一听她骂的难听,东皇燎脸色顿了顿,但是一想她幼年父母双亡,也不知道在三教九流之中如何摸爬滚打的长大,实在可怜。
小白自己好像也没打算与她计较,便未加斥责。
对于她的辱骂,小白自是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她对自己的帮助已经够多了。
便安抚道:“腠里者,乃肌肤之表,老爷是夸你貌丑而性真。”
“什么凑你买了个表?”她完全听不懂小白在说什么,不过也感觉得到是在真心夸自己,边乐不可支道:“算你们俩识货,本小姐决定奖励你们俩吃喜糖!”
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在左手摊开,又露出黄纸包,打开之后是一个流苏荷包。拉开荷包刚想掏,又赶忙住手,远远的递到东皇燎面前:“我手脏,你自己拿。”
他的手明明很白皙,手指很修长,如果不看脸,她高挑匀称的身材明明就是个美人坯子。
东皇燎从荷包摸了一颗糖,一块晶莹剔透的结晶,没有糖纸。
“为什么叫喜糖?”
“高兴的事便是喜事?高兴的时候吃糖,便是喜糖呀!”
看着她天真的自以为是,东皇燎突然想起小时候,快乐也曾是如此简单。
一颗糖,一口喜欢的味道,花云裳的笑容,妈妈的拥抱,父亲的夸赞……
看着他把糖放进嘴里。腠真又将荷包递到小白跟前。
她却不敢。
直到东皇燎向她投以特需的眼神,她才摸出一颗含在嘴里。
“不甜吗?”
“甜!”
东皇燎很诧异她为什么会认为糖不甜?
她眨巴着眼睛,自己也摸了一颗糖放在嘴里,用舌头骨碌碌一搅,接着猛地一吸,风声在嘴里呼呼着响,然后感叹一句:“啧啧,真甜!”
“糖要这样吃才是最甜的。”
东皇燎也学着她的模样,从嘴巴里发出呼噜噜加上吧唧吧唧的声音,似乎真的增加了一丝甜味。
“是不是?”
看着腠真迫不及待的想得到认同。他点了点头,“嗯,甜了不少!”
然后二人同时看向小白,她却不肯学腠真一样,对他们回以‘不要’的表情。
东皇燎仿佛看见了往昔的自己,大满国第一权臣的儿子,东皇府的大少爷,做什么都要一板一眼,遵守规矩。
“好几个小白痴,现在有老爷撑腰便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腠真一边骂一边撸起袖子靠过来,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小白委屈的躲到东皇燎身侧,腠真便顿了一顿,不敢靠近。
东皇燎也是许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便低语一句:“城门失火不要殃及我这个池鱼啊!”
小白一听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慌忙朝院中跑了。
“小妮子,还能逃的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伸出左手在空中狠狠一抓,随即追了出去。
“哎呀,你别过来……”
“妖怪休走!”
“老爷救命!”
二人在园中你追我逐,嬉笑怒骂。
小白仪态端庄,自然比不得腠真从小撒泼打滚胡搅蛮缠,刚一跑出去就立即被追上了。
东皇燎急忙帮她规划逃跑路线:“快往西院跑……往东往东……”
有了他导航,小白立即化险为夷,面对腠真的围追堵截也能立即逃脱。
“谁在哪里?”
腠真追着追着突然朝东院花园猛吼一声。
“喵!”
一声猫叫,不知哪里来的黑猫突然从墙头跳了出来。
腠真追了出去,东皇燎便立即听见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给老爷送文书来。”
是跟班儿小孩的声音。
“方才是不是躲在墙角偷看小白姐姐?这么小就不学好,晚上是不是还想偷看洗澡?”
她说话没个把门的,一句话吓得跟班儿小孩连忙求饶:“小丑姐姐可别乱说,要是被老爷听见可是会被杖毙的。”
殊不知东皇燎已经隔墙听见了,慌忙招呼一声:“腠真,不许为难他。”转而又对跟班儿小孩吩咐道:“文书放在东院偏厅去吧。”
腠真还未回来,小白已经回到东皇燎跟前。
“方才你看见有人没有?”
小白如实说道:“唯恐腠真追到,捕风捉影未看真凿,不敢乱说。”
看来他们还是安插了眼线。
由于都是新人,个个都值得怀疑。
东皇燎看文案一直看到深夜,虽然尽是些西湖海水质治理与维护的方案,闸口修缮和白蚁预防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关于运河航运及财税只字未提。
既然是司理官,尽管是小事他也毫不马虎,详尽批阅。
眼看快到子时了,腠真和小白端了宵夜来:“老爷,该歇下了!洗澡水都快凉了。”
简单的吃完夜宵,便去洗澡了。
小白跟着他进去,腠真守在门外。
“帮我更衣吧?”
她矗立在原地半响,似乎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东皇燎一催,她胡乱摸上来开始解纽扣。
东皇燎故意不提醒她,到了腰间才发现没解腰带,又慌忙开始解腰带。等到脱里杉时,她脸已经通红,尽量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你以前没帮主家更过衣?”
“我以后会努力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