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仿佛眨眼时间,便已年关将近。
这已经是我修行的第二个年了,头一年的除夕,是我与苏三石在仁寿山的灌木丛里,中药味和着血腥味就着市区的漫天烟花渡过。
而这第二个年,我想回家过。
尽管知道外面的危险,尤其和苏三石扯上关系后,指不定有多少未知在等待着我,但我依然不顾劝阻选择回家。
越是见识过这些,对家的渴望越是深刻。
从来没有哪个年,让我如此迫切的想要和家里人待在一起。
作别了基地的男女老少,我独自踏上了回家的高铁。
窗外的景色飞逝而过,不时有碎雪打在车窗上乒乓作响。
我看着窗外,心却一直定不下来。
先是在一起多年年,连婚房都准备好了的女朋友,却最终没有走到最后,再是莫名其妙挨了顿打还丢了工作。
这一年我以为会是我人生最为低谷的一年,却没想到会是改变了我命运的一年。
常言道世事无常,真可谓古人诚不欺我。
思绪翻飞间,半小时车程瞬息及至。
迈出车门的瞬间,冬日的冷风卷着碎雪灌进了我的领口。
耳机里《眉间雪》正到结尾,莫名应景。
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朝出站口走去。
兀的,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自我背后直冲而来,我陡然间汗毛竖立,下意识疾步往前跳了出去。
待我站稳脚跟回过头时,身后却只有出站的人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我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那一瞬间我便能确认,它们来了。
苏三石曾跟我说过,为了防范这些东西,古往今来,先贤们在各个大小山河设立了无数示警,求困,攻击等等不同的阵法。
然而时间久了,它们总会在不断破解中寻找到躲避之法。
出站通道人影幢幢,似这类人口密集的出入境关卡必然会有影卫,它们自然不会大肆杀戮,但若是一心隐匿,却也很难察觉。
我没有去惊动影卫,而是选择了快步离开。
一是影卫与我之间的连线本就是单线的,我在踏上站台的瞬间他们肯定能检测到我,但我并联系不到他们。
二是这些影子们迟迟没有出动,那就代表着他或者他们也并没有发现这个隐匿者,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身后的家伙太擅长隐匿,那么出动影子守卫可能并不会收到成效,还可能打草惊蛇,指不定导致狗急跳墙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要么就是这家伙过于强大,那么就算来再多都是送人头,而它的目标只是我,倒不如我自己去死。
还不满十四岁的梁宇琛曾教会我个道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仙者的世界也会有爱恨情仇,但是大义面前从来没有人会退缩,毕竟强者的血,从来都是为弱者而流的,在修行的前面,首先我们是人,我们有义务去保护这世上平凡而又普通的人,也有义务在必要的时候做出牺牲。
苏三石也曾说过:“人间百年亦是一生,但既然选择了负重前行,那么我们肩上扛着的必然是亿万人的岁月静好。”
我快速挤出身边的人群,扎进了漫天风雪里。
来吧!老子今天还非要和命运掰扯掰扯!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步伐悲壮而豪迈,如果能活下来,我肯定要去苏三石跟前炫耀。
远在深山的家此时离我八十公里,而我已经没办法再去坐车了,身后的危险如意随行,去坐车可能会殃及池鱼,那么便只能徒步穿越群山,独自面对危险。
我在心里不断为自己打着气,但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令人窒息,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在此时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可能过不了这个坎了。
更加可气的是,我明明能感觉那东西不远不近的吊在我身后,却偏偏连是个什么样都没看到,就仿佛白日见鬼了一样,这让我很是憋屈。
站在东山的山脚,我最后贪恋了一眼城市的雪景,然后头也不回进了山。
原以为我出了城市身后的家伙就会动手,不曾想这东西耐心不是一般的好,一直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我翻过了两座山头。
直到我翻过了青岚山。
再过一个山头,甚至就能隔着山头看到我家了。
我坐的本就是下午的高铁,此时翻过三个山头,天色已将晚,我那时刻紧绷着的心弦也已濒临崩溃。
脸冻僵了,像一块被扯紧了的布匹,我抽出捂在兜里的手轻轻拍了拍。
夜色中依旧是风雪交加,一整天了,这雪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已经转暴风雪了。
狂风呼啸而过,雪花被吹的零零碎碎,割在脸上如同一片片冰刃。
我不敢运行灵力温暖自身,深怕自己灵力下降被有机可乘。
然而纯靠体力跋山涉水依旧不是好法子,身体开始吃不消,战斗力下降很厉害。
那种危机傍身的感觉一直萦绕着我,过分的紧张与恐惧已经令我心神俱疲。
离家越来越近了,而此刻我却越走越慢。
绝对不能把身后的家伙引到家里去。
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戾气开始在我内心滋生,翻过青岚山后,我干脆停了下来在山头上就地打坐。
你不是很能耗吗?老子今天就在这和你耗上了!
席地坐倒的瞬间,我已经最好了十八年前还是一条好汉的觉悟,于是我干脆放开了,打坐打的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外放的灵力撑开了周围的风雪,一股暖意袭来,让冷风中冻成狗的我终于得以喘息。
感受着慢慢恢复的体力,还有四周充斥的灵力,我在绝望中等待着自己的灭亡。
虽然很不甘心,但似乎也就这样了。
不过最后的最后,我依旧没有放弃,哪怕真的没有了明天,至少总要为自己拼一把。
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四处奔波为了生计,这两年我终于觉得自己不用再被世俗的零碎牵绊,似乎一切都熬到了头。
哪成想回过头才发现到头来自己的命运依旧如这般脆弱。
这一刻,我承认我心态崩了。
所谓道心崩碎犹如山河陆沉,我用心撑起的灵力护罩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应声而碎。
体内的灵力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四散奔走,好像一群丢盔弃甲的士兵。
就在此时,风雪中突然似有风铃声传来,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它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