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素听完一愣,反应过来后,当即骂道:“他娘的,我还是你爹呢!”
秋镇塘顿时皱眉,面色严峻,训斥道:“大逆不道,我真的是你爹!”
“行,你稍安勿躁哈!”
秋素说完,弯下腰,四处找东西。
秋镇塘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问道:“你在找什么?”
“唉,我刀呢?”秋素自顾自地说道。
“……”
秋镇塘脸色立刻变得比刚才还难看,抬起手,隔空将秋素抓了过来,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摁在了秋素眉心。秋素的身体当即僵住,一动不能动,一道血纹在他脖子的左边慢慢浮现,令秋素震惊的是,他那个血纹虽不在其视界之内,但自己脑海里却出现了那个血纹的样子,那是一个狼型血纹。
而此时,秋镇塘脖子的左边,也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狼型血纹。
“这是我们东海海魔啸月狼族的祖纹,生来便有,不论你认与不认,你都是魔族后裔,是我秋镇塘的儿子!”
祖纹乃是一个魔最能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铭刻于魔的血脉之中,生来便有,一生一世都不可消去。对于魔来说,荣辱,尽在祖纹之中。
这个被秋镇塘一手提起的小少年呆住了,有些接受不了。
秋素问过陈老头,自己的父母是谁?陈老头每次都说不知道。
而秋素也曾猜测过,或许自己来自吴国国都,父母是京城大官;或许自己来自赤风山,父母是赤风山的大修士;或许自己甚至是来自仙界,父母都是仙人,而自己之所以在白沟城,那都是父母要历练自己,待时机成熟,就会接自己回去,继承大业。
秋素常常因这些猜测而激动不已,也常常因这些猜测而摇头苦笑,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来自什么东海,还是魔的后裔。
因为在秋素的记忆里,自己听到到所有与魔相关的事情都是和杀戮,血腥,邪恶挂钩,自己有时没事也在脑子里想象魔的样貌,在他的想象中,魔都是体大如山,狰狞可怕,茹毛饮血的家伙,现在突然告诉他,他就是魔的后裔,他的脑袋有些眩晕,自己怎么会和魔有关系?
“这能说明什么,你我相貌不合,怎会是父子?再有,你是修士,通晓灵术,我怎么知道这图纹不是你在我身上做的手脚?”秋素不知魔族祖纹意味着什么,自然还是不能相信。
“混账!”秋镇塘当即怒目圆睁。在秋镇塘眼里,啸月狼族的祖纹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它见证了啸月狼族先辈们的峥嵘岁月,擅自勾画祖纹,乃是天大的忤逆之事。
说完,秋镇塘大手抡圆就要给秋素一个耳光,但就要打到秋素脸上的时候,被他提起的秋素也是怒目圆睁,一点也不怕他的巴掌。
那眼神,有倔强,也有恼怒!
这个叱咤东海的男子心中一颤,十二年,自己没见过秋素一次,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还要因为一句无知的话去打他?
最终,他叹了口气,止住了手。
秋镇塘将秋素放下,旋即抬起下巴,然后指了指自己左颊上的两颗黑子,道:“这个能证明我是你爹吗?”
秋素一看那两颗黑子,当即愣住,一只手鬼使神差地摸向了自己的左颊,他的左颊上也有两颗黑子,位置竟和秋镇塘的一模一样,这不是要不是父子,天理难容。
“你现在才十二三岁,人都没长开,故而在相貌上与我不合,也属情理之中。”秋镇塘道,但这只是秋镇塘顺着秋素才说的话,其实这爷俩眉眼颇为神似。
秋素坐到了板凳上,低下头,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竟有眼泪掉到了地上,不知是因喜,还是因忧。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回东海。”秋镇塘沉吟了一下,说道。
但秋素并未应声。
秋镇塘叹了口气,觉得应该让秋素自己待一会儿,旋即离开了屋子,站到了院子里。他看着天上掠过的飞鸟,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涌上心头,倍感酸楚。
这尊名扬仙魔两界的东海天魔,于少年时便立下山海壮志,潜心修行,觉得世间一切事,皆可以力了之,但此时的他,心里竟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
毕竟世间有些事情,力不可达!
在父子的沉默中,夕阳西沉,给白沟城染上了落寞之色。秋素从屋里走了出来,仍是低着头,看起来形单影只。
“想……想明白了?”秋镇塘有些欲言又止,问道。
“嗯”秋素低着头,小声说道,“你走吧,我就不跟你走了,若是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你们的!”
“为何?你待着这里能有什么作为?”秋镇塘皱眉道,秋素的话让他有些不解。
“我不会待在这里的,但我也不想跟你走!”少年小声说道,他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修行路,步步为营,并不想轻易改变。
“你是被这个凡间城镇束缚了见识,按照你说的那样,你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秋镇塘自然看出了少年心中所想。眼高于顶的他,当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只是着眼于五境,一生碌碌无为。
“我想过要有什么大出息,能做个一般修士,我就知足了。”
秋镇塘大怒,当头训斥道:“向阳少年郎,当心怀山海壮志,砥砺前行,怎能想着去做那井中蛙,藩中雉,辕下驹?如此怎能对得起你这天道赋予的三尺之躯?退而言之,我秋镇塘的儿子岂能庸碌无为,苟活一生?我明摆了告诉你,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若仍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虎毒食子,大义灭亲!”
这位清俊男子面容肃穆,振振有词,其言振聋发聩,宛如擂鼓一般,在秋素的脑海里回荡,一时间镇得秋素不敢张嘴说话。
“你想做甚?”秋素傻了眼,被秋镇塘的话镇住了,旋即慌忙后撤几步,大叫道。
“带你回东海!”秋镇塘厉声道。
秋素闻言,连忙跑开,然后抄起劈柴用的斧子,在身前一顿比划。不想这斧子年久失修,在秋素一顿挥舞之下,头竟然掉在了地上,砸在了秋素的脚上,秋素的脸瞬间通红。
秋镇塘当即上前几步,秋素还以为秋镇塘要攻其不备,连忙摆手道:“你先别过来,再容我想想!”
“想个屁!”秋镇塘呵斥道,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秋镇塘还是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脸怒意的看着秋素。
秋素看秋镇塘没有再靠近,便直接坐在地上,揉着脚,沉默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好,我跟你走。”
其实方才秋素自己一人,在里屋静坐时,心思便已经有了动摇。
对于秋镇塘的到来,秋素倍感意外,同时,心中也少不了欣喜,毕竟他是自己想了十几年的亲爹。
跟着自己亲爹认祖归宗,于世间儿女而言,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纵是秋素心中有些怨气,也不应忤逆此事。
不过秋素也不单单是因此才决定跟着秋镇塘离去的,再有就是因为秋镇塘方才说的那番话,有些点醒了他。
“向阳少年郎,当怀山海壮志,砥砺前行,怎能去做那井中蛙,藩中雉,辕下驹?”
这振聋发聩的言语,对秋素来说真是当头一棒,醍醐灌顶。
秋素的修行计划和好几个人说过,这其中多数人都觉得他是在痴人说梦。
学堂杨先生倒是没有那么说,不过也没说认可他的想法,只说“太早太早”,让秋素莫要急于修行之事。
只有当铺掌柜的觉得他的想法可行,就是路途会很坎坷。
但不管是说他痴人说梦,还是说他去路坎坷,那些人都是觉得自己着眼太高,甚至是不切实际,。
而今秋镇塘的这番话有些点醒他。
秋素从小到大都没出过白沟城,连正儿八经的修士都没见过。这好不容易见到了,居然是他身为魔的亲爹,其形象与他想象中的魔有天壤之别。
见微知著,少年的见识浅薄了,需要有人带着他看一看世间!
再有便是……反正也是要离开白沟城的,加上自己肯定斗不过亲爹。好汉不吃眼前亏,倒不如先跟着他爹,出去看一看这世间,等到有机会了,趁其不备,直接开溜,也未尝不可。
至于认祖归宗之事……暂且不去想它!
不谙世事的少年,心念一旦有一点裂痕,便会土崩瓦解,顺承就变得理所应当。
听到儿子同意随他离去,秋镇塘心中松了一口气,会心一笑。
他以为秋素会犟很久,以至于最后得自己强行带走他。但现在看来,事情还是比较顺利的,想来应该是血脉相连的缘故。
当然,如果秋镇塘知道秋素此时心中所想的话,他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你有五境修为吗?”秋素问道,他虽然答应,但还有有些不信秋镇塘,想知道秋镇塘的修为。
秋镇塘一怔,旋即笑道:“五境?我带你去看一看仙境之上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