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一族真是好啊,你说你一只修行三百年的小狐狸,竟比我这近千年的化形出来大,让我上哪儿说理去?”
女子惊诧的看着屋角自顾自玩耍的吞妖:“你你……你是何方神圣?敢坏老娘好事。”
“好事坏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下之事若不得见倒也罢,若是见着了碰上了,管上一管却不是什么大事。”三岁稚子言语间竟如此老成,本已是异事,再看说话的这货还在一边说话一边玩着大红肚兜上的百子图,就更是诡异。
“话真多,打过再说。”女子忽然化作一阵妖风卷向吞妖,吞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又玩起了脖子上的项圈。
“嘭……”妖风受阻女子现形,面目狰狞却心有余悸,“你究竟是何人?”
径自玩着项圈上的铃铛,这次却是连话茬都不接了。
“欺人太甚。”女子终是发怒,转眼一只通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红色狐狸出现在屋内,“法相天地”,随着一声轻咤,小狐狸竟在慢慢变大,越来越大,直到撑裂了屋脊,撑破了屋顶。
巨大的狐狸伸出右爪向吞妖抓去。
吞妖仍然面不改色玩着铃铛,眼见得狐狸的爪子就要碰上那无形无质的结界时,“唉……吞妖饶她一命吧。”八骏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好的,主人。”
狐狸爪子毫无阻碍的搭上了吞妖的肩头,是的,是轻轻的搭上了肩头,与那出爪时的凌厉完全不搭调的轻柔。
狐狸诧异的看看自己的爪子,再看看吞妖,复看一眼已清醒的八骏,迷茫之间又有一些惊惧,突然那变得极为庞大的身躯却不受控制的变小变小,直至恢复原本的小狐狸模样。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小狐狸更是惊惧,想逃跑却连尾巴都动不了。
“法相天地,谁教你的?实话说来,饶你一命。”八骏已起身坐起。
狐狸精知道这次是撞到铁板遇上高人了,遂垂头丧气道:“此术乃家母所授,往常用来无有不灵,今日却……”
“令堂,还好吗?”不知为何八骏竟有些感伤。
“啊?”小狐狸感觉自己的脑袋瓜今天是不够用了,思量半响后问道:“大仙,您认识家母?”
“小狐狸,你还是先告诉我,近十年来外来青壮到了栖霞庄就总是失踪,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可有害人性命?”八骏并未回答,却是话锋一转。
“大仙在上,小妖不敢隐瞒。此事确为小妖所为,但小妖每次采补之后,都会连夜风遁将其送至千里之外,并用忆梦术消除他们的记忆。而且每次采补小妖都小心翼翼的不敢伤其根本,不然,沾了杀孽因果,漫说是天道不容,家母就能把小妖赶出家门。”小狐狸说着说着声音愈发小声。
八骏还不放心,随即召来一方土地问过,见土地所言与小狐狸一般无二,方才放下心来:“你啊,虽说狐妖一族善魅惑,大多也以此修行,但灵狐一族却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偏就选了这么一条路,这条路可并不好走,稍有闪失就造了杀孽,将来度劫之时方知后悔。”其间的语气已象长辈教育子侄。
小狐狸被训的满头雾水,这话气,这话语……怎么那么象自己那个不负责任只知道游历四海的老娘?
这般想着,也就如此说了出来,待话说出口方才有些后怕的看了看八骏,却见八骏竟然红了脸。
“是……是吗?你娘也是如此说?”八骏此时竟有些像初经情事的青涩男子般。
小狐狸好奇的盯着八骏:“你,是怎么认识我老娘的?”虽是疑问,却是肯定。
好奇的是如何认识,笃定的是一定认识。
八骏陷入了回忆。
那时,初到这世间,刚刚养好伤的八骏为了寻找这个世间的通天路,因一路都在寻找线索,却不能象观光般蜻蜓点水,须得细细找寻,处处留心。
如此行来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下轮大陆,所幸倒是千里嘶风马本就神骏异常。
那年朔月,如往常一般四处游历,刚追寻到一点线索,八骏加快速度,一阵疾风自高空掠过,不多时已经到了一处大湖之上,大湖中心有一湖心岛,那湖心岛一片寂静。
看左右无人他按下风头,轻落在了岸边。
“这湖这么大,如何查找才好?”八骏暗自揣测,索性把心一横,捏了避水诀,哗啦一声纵身跳下水去。
黑漆漆的湖内八骏沉到了湖底,左游游,右逛逛,时不时有各种各样的鱼儿在他面前游过,不过却没有任何与线索有关的发现。
他又搜了大半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
八骏有些气馁,就在水中停了下来。
湖景虽美,不过搜索了半天后已经入夜。
这大半夜的,湖底更是漆黑一团,根本看不到什么美景,如此搜了这么久,他也有些不耐烦了,虚浮在水中无聊而失望的从湖底望向天空。
忽地,八骏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蓦地回头,八骏惊了一下,只见黑漆漆的水中忽明忽灭,悬了两盏明灯!
双灯高挂,冷冰冰地照着他,八骏运足目力一瞧,顿时结巴了起来:“蛟,蛟,蛟龙?”
偌大的身体渐渐地从黑黢黢的水中显现了出来,一颗巨大的怪头正高悬在上空盯着八骏,那两盏灯正是它的双眼!
它那巨大的嘴巴微微地一张一翕,两根长须缓缓地,一圈一圈地划动着。
一道水波自蛟龙的口中喷出,直奔八骏而去,八骏苍促间只好迅速游开,险之又险躲了过去,形容极为狼狈。
湖水变得不平静起来,湖面不停地翻着水花,时不时有两条小鱼蹦出水面,再入水后拼了命地向远方逃去。
翻着花的湖水底下,一点亮光倏地亮过,随即一声震天介的巨响:“轰!”水面顿时爆起数丈高的浪来,一个身影好似被炸出来一般自浪中弹到了半空中,身形一转疾风顿生,便往西疾飞而去。
那身影边飞还边骂道:“真是倒霉,怎么就能碰上一只不讲理的蛟龙呢,咳咳……”身子一歪,险些坠了下去。
湖面终于复归平静,只留下一道道水纹荡开,直扩到整个湖面去。
湖内深处,方才那蛟龙正张着大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股股水花剧烈地飘散开来,那急促的样子,好似少喘一口便会憋死一样。
喘了半天,它方才慢腾腾地扭转身躯,终于失望地游走了。
是夜,三更天后。
大湖边再次飞来一个青衫人影,直奔湖底飞去。
两个时辰后,那个身影又浑身湿透地飞了回来,这天是六月一日。
六月十一,据说有许多人又一次在半夜听见了大湖那边传来的巨响,不过声音照前几次可是小了许多。
大家都在说是湖龙王又在发怒了,不过看来龙王的怒气正在逐渐减小。
六月十二,湖龙王继续发怒,然而那声音已经小到仅有湖边的一些人家能够听到了。
六月十三,龙王的怒气终于在那一晚的一声闷响后消失不见。
而之后城里各大寺庙庵观也终于冷清了下来,烧香还愿的人一下子少了不少。
原来,打了这么久,蛟龙和八骏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了。
它自己单独一个呆在湖里几十年,孤独是免不了的,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八骏到处去找着揍它,可后来竟变成了蛟龙在湖里等着八骏。
六月十五傍晚,八骏从入定中醒来,看了看天色,站起了身来,又飞到了大湖边。
皎洁的月光下这一次湖水异常平静,八骏正想像往常一样直接钻入湖底,突然,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吸引了八骏的注意。
循声望去,仙……仙女!
一个窈窕的身影沐浴在银色的月华之下,纤纤素手拘起湖水浇在那洁白修长的脖颈之上,水流顺势而下……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桥,都似乎被仙女赋予了灵魂,变得灵动起来。
而八骏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脑子里嗡的一声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