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也有好些日子了。
这几日李承翊在家休整着,便练练剑,看看兵书,打发日子。
那日杨曼仪回去后,回想白天的情景,只觉李承翊不仅是个在战场上勇往直前的天之骄子,亦是个温文有礼的翩翩君子。
心中正回想着李承翊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
“你今日又去哪儿了?”
杨夫人一脸怒气,走进来询问曼仪,今日一早,曼仪之弟云平又宿醉归家,几路小厮抬回来的,杨夫人看着心疼不过,赶快命人熬醒酒汤,数落杨曼仪却一人出去快活。
杨云平是家中幼子,杨夫人甚是疼爱,但他耽于玩乐,年过十五,无心读书,只是整日与狐朋狗友混迹勾栏瓦肆,不成样子。
杨峥高风亮骨,看着儿子如此不成器,也很是无奈,屡次因他出去鬼混、惹出祸事而斥责他,然训斥也无用,每每杨夫人都护着。
杨夫人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对杨峥也多是百依百顺的,但每每杨峥训斥儿子,杨夫人竟都会出来护着,对儿子平日亦是百般心疼,对女儿却不甚关心。
那日听杨曼仪说了与李家的亲,起初不甚放在心上。
听丈夫满意,才一口答应下来,但也只是拖着。
后又细想了想其中利害,想到此事若成,儿子亦可得姐姐夫家的扶持,这才上心。
今日杨夫人见曼仪又独自出门,一肚子火气。
“女儿去将军府了。”
杨夫人一听是去李家了,又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去李家了?可是那二公子约你前去?”
“是将军夫人。”
杨夫人听是李夫人,连连点头:“好,好,是该多去走动走动。”
杨曼仪从小娴静懂事,自知母亲对自己不深厚,所以也从不在母亲面前表现什么情绪,也不多问什么。
“母亲近来可有进宫?”
这次却因为李承翊开了口。
“前些日子忙着你弟弟的事儿,这几天我便抽时间去!”
夜色深了,烛光却浅了。
李承翊坐在屋里,想着那日出征途中和徐长烨的对话。
——回来便去提亲。
可父亲未归,自己此次之征又横遭变故,心中担心将林虔也牵扯进是非之中,迟迟没有登门。
那广德票号已经关了门,再查不到音讯。
是日,杨夫人便进宫来找贵妃娘娘叙旧,还带了一樽琉璃盏。
“这等上品,还是该进献给皇后娘娘才是。”
贵妃拿着这盏子左瞧右瞧,喜欢的很。
“我们二人的交情,你说这话可是折煞人了!”
贵妃将琉璃盏交于宫女,妥善存于库房之中。
“我也正要差人出宫去请你呢,前些时候,我看承翊与你家姑娘甚是相配,想要给他俩许个亲事。”
杨夫人一听立马满口答应:“贵妃娘娘的侄儿,必然是好的!”
贵妃沉了沉脸,又笑着说。
“但又听...承翊此次甚是凶险,他成年累月在军伍之中,为陛下效力,恐又委屈了你家姑娘。”
杨夫人听贵妃如此说,忙陪笑道:“哪里的话,大丈夫顶天立地,二公子忠义卫国,怎会委屈了曼仪?”
曼仪自幼与贵妃亲厚,贵妃本想借此婚事笼络将军府,好让李家给自己助力,可又见李苛迟迟不归,李承翊也差点身殒,李承玄又无缘仕途,眼看将军府是不堪重托了。而那杨峥又不是个攀权附贵的人,怕是讨不着好,才如是说。
但见杨夫人甚是热情,又不好一口回绝。
贵妃笑着思索了一会儿:“你既如此说了,那我便放心了。只是此事需要些时候,你也知道,我兄长在外还未归家,此事,还需得他点头啊。”
暂且搪塞。
杨夫人自然听不出什么话不投机,二人坐着聊些内帷之事,杨夫人便告退出宫了。
杨曼仪从早上起便等着母亲,见杨夫人的轿辇终于回来了,连忙上前请安。
话里话间,便问母亲,贵妃今日如何说。
杨夫人便将自己听到的原原本本转述给她。
“贵妃娘娘对你可真是不错,这都是我将你送去她那里教习的好处!”
“她还担心二公子常年在外,委屈了你呢!”
“这些日子啊,你可要多去将军府转转。”
杨夫人边说边笑,还同曼仪说着宫中如何如何,曼仪却听不进去了。
杨夫人听不明白,杨曼仪却心如明镜。
可她又岂会轻易忘却多年来的魂牵梦萦。
午夜梦回,一直是你。
齐维这几日一直闷在家里。
那日林虔笄礼,他瞧见她在家祠里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始终比不过李承翊。
但他不愿就此放手。
后来李承翊出征,齐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陪在她身边。
但那日他看见林虔离去,却连一句话都没带给自己,他便知道,该释然了。
伯爵娘子看儿子终日如此,又不知缘何,问遍了下人也问不出来,酒言自是知道,但也不与伯爵娘子说。
“公子这是何苦,左右不过是个六姑娘,公子这些年来从不曾为谁如此伤神。”
酒言看着伯爵娘子回屋了,才上前来与齐维说。
齐维先是不语,后又坦然一笑,颇令人心疼。
“她岂是外头那些女子可比的?”
“公子认识六姑娘不过才数月,也无甚深交,过些日子,自然就...”
“你知道什么,我可不止认识她数月,我十二岁时...”
酒言笑他都糊涂了。
那年——
齐维十二岁时跟着父亲去相府给林虔庆生。
他远远瞧见她的第一眼,就被她的无邪笑脸吸引了。
摸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也没有什么礼物能送给她。齐维眼珠一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今日得的竹编蟋蟀,便赶紧咧着嘴去找林虔。
刚走上前没两步,便被廊上跑来的一个男孩给撞到了,“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那男孩停下来,忙给齐维道歉,手里拿着一枚糖人。
齐维连连说没事,那男孩才转身。
“给!你的糖人!”
齐维见她眼中只有糖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竹蟋蟀,转身走了。
走在院路上,看见旁边的院子里泛着弱弱的烛光,抬头一看——揽月阁。
齐维朝里面瞥了一眼,看见一个小姑娘坐在屋前石阶上,便将竹编蟋蟀送给了她。
“公子十二岁时,可才像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呢,上哪儿认识六姑娘。”
见酒言不记得了,齐维便不说了。
酒言看齐维如此,便也不再说话了。
“走!去千春楼。”
酒言一惊,又想着公子怕是开窍了,赶紧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