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很果断的做出了决策。
箭手,就算射术再怎么精妙,那也要在远处才能发挥出最大实力,近身战,永远都是短板。
“咻!”
破空之声响起,铁质的三角箭头披上了一层月光,融合了原有的光泽,寒光越发闪耀。
方沐眼睛微眯,他自然看到了这一支羽箭,不过在他施展出月下行的时候,这支箭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只是脚下一错,微微变换了一个脚踩的方位,轻松躲过。
羽箭并没有命中目标,按照原本的方向一头扎了下去,而那箭手似乎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再次伸手取箭的时候,一条皮肤细腻的手臂已经砸了下来,手掌更是化作一柄砍刀力劈而下。
掌风临头,隐隐有几分锋锐的刀意,分开了额前的碎发。
方沐用尽全力,咬着牙将手刀的速度提升到了目前的极限,但手刀落下,仿佛砍进了一道幻影当中,眼看那箭手被一分为二,却没有丝毫着力的感觉。
这情况,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说是意料之中,是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一下能将成名已久的祁家三虎之一立刻斩落,而说是情理之外,则是那箭手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平移一样撤出了手刀的威力范围。
尽管他凭借月下行也能做到这一点,那也只是看起来像罢了,不是这种没有行动轨迹的平移,从一点瞬间到另一点上……瞬移?抬头看了看那箭手在不远处站定,开玩笑!若是真有这本事,怎会再此做一个山匪。
“这是怎么做到的?”虽然方沐心里清楚每个武者都不会将自己的绝技说出来,但还是压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论身法我不如你,论轻功你不如我。”箭手施施然看着方沐,缓缓道。
轻功?
方沐楞了一下,紧接着响起清灵子曾说过的一番话。
“技击境武者,拳随步转,进退有据,是为步法,再进一步,如月下行这样,融入八卦之无穷变化,演为身法,而轻功,则是内力武者的专属。
说穿了不过一个轻字,提气轻身而起,近则三四尺,远则四五丈,不过放在道友身上,我想不出来气血一道如何用轻身方法,不过道友福缘深厚,有朝一日若能领悟轻身之法,再配合月下行施展出来,道友在二品境内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方沐当时听得似懂非懂,后来为了修炼龙虎真功也没工夫再去多想,而且清灵子说的不错,龙虎真功是凝练气血,跟新武一道有相通之处,同有一个气字,可此气非彼气。
“咻!”
又一道破空之音传来,方沐瞬间回身,轻巧转身躲过。
“我是来抓你的,不是来陪你练武的。”
话音未落,再次弯弓搭箭,可这次的羽箭却不是直线行进,而是分别从几个不同的角度袭来,甚至还有一支不知怎么钻到了斜后方,角度刁钻。
方沐之能按下心中杂念,专心应付,好在月下行精妙非常,羽箭还伤不到他,不过这远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他心中清楚,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因为刚才他对付那二十人的时候没下杀手,若是清醒过来再次合围过来,再加上这箭手在外围策应……凶多吉少!
还是要近身,并且要迅速分出胜负!
方沐打定主意,躲开几只射来的羽箭,深吸一口气,迅速向着那箭手冲去。
龙虎真功特性使然,青龙之气镇内,御脏腑,不止气息悠长更有迅速恢复的效果,而他现在一气收起,脏腑隐隐有贯通之意,韵律统一,跳动也比往常更加有力,只是他心无旁骛,并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可对面那箭手的脸上却爬上了一丝惊讶之意。
比刚才快了!
箭手到底是身经百战之人,当下也没有多想,不停的弯弓搭箭,各种角度变化无常,而且身子也开始飘荡不定。
方沐排除一切杂念,反应也上了一个档次,能躲就躲,躲不过才会挡一两下,一切都在为了接近而努力,虽然略显艰难,但却一直都在接近。
那箭手虽然也在变换方位,尚且保持着安全距离,可神色却越来越凝重,终于,他低吼一声一次性取出三支羽箭,低喝一声。
“三箭齐发。”
紧接着三支箭呈品字形袭来,速度虽然不算太快,可却忽然散开,仿佛活过来一样,除了最上方的一支箭还是直线行进,另外两支却改变了行进轨迹,速度陡增,一支绕到了背后对准后心,另一支拉升到了上空,对准百会穴直射而下。。
箭手释然一笑。
我这一式箭技从未失手,死在这里的武者不知凡几,每次看到的都是对手慌张的脸色,因为不知所措胡乱应付,最终三箭齐入的场景。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方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身子陡然一顿,看着三支箭即将临身,却眼神略显呆滞,愣在原地,仿佛不知道该先躲开那一支羽箭,只是徒劳的向一侧迈出了平平无奇的一步。
真是无力的抵抗啊,箭手笑容更深,转身离开,耳中听着传来“噗噗噗”三声响,却让他微微一愣,这声音跟以往不太一样,转头一看,之间三支羽箭全都没入地面,而刚才那个地方,此时却那里还有半个人影。
“怎……怎么可能?”
箭手磕磕巴巴的说着,显然是不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
“我明白轻功该怎么用了。”
少年清澈的声音在身体右侧传来,箭手瞪大了双眼,他没看清这少年是怎么过去的,心中压抑不住的惊骇。
一掠四五丈!
那箭手纵然是一个经历过不少拼杀的好手,也曾见过不少身负盛名的所谓天才,其中甚至还有一人能做到临阵突破,可最后毫无例外的败下阵来,而眼前这人,要比他们还要恐怖。
他没有突破,而是在成长!
在战斗中不断成长!
在和我的战斗中成长!不是通过战后胜败总结自身,而是用我的箭……磨炼功夫!用我提供的压力,一点点磨出锋芒!
他……
居然将我当做了磨刀石?
我血刀小队威名赫赫,居然被人当做了磨刀石?
箭手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愤怒已经盖过了惊讶。
不!我绝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箭手再次伸手取箭,可摸了几下才发现,身体右侧的箭壶已经空空荡荡,转而伸向左侧,可那少年已然越过二人中间的距离,来到身前!
方沐这时候的内心也不算平静,变强总是会让一个武者压抑不住的兴奋,虽然他这一次的突破并没有体现在攻击威力上,不过对于整体已经是个不小的提升了。
他的手刀再次劈下,箭手已经来不及反应了,额头上裂开了一道狭长的血痕。
一切本该就此画上句号,可是一根漆黑的短棍却突兀的急射而来,目标正是方沐手腕,而他的手掌若是继续落下,必会被铁棍打中。
方沐当机立断,手腕一番,将短棍打落。
“砰!”
沉重的短棍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方沐立刻后撤,保持警惕,扫视周边,看到了右前方的一株大树上,有一人负手而立,身着一袭青衫。
……………
山林之中,有一块不知何时被人开辟的空地,在这块空地上,有人就地取材,用五根圆木做支撑支撑,搭建除了一间木房子,而临时搭建自然有许多不足之处,房门处用一块灰布挡住,底下用石头压着,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一桌一椅,一块厚木板上面铺了几层厚厚的褥子,可以让人躺着休息。
桌上一灯如豆。
小油灯照不亮多少地方,只能勉强看清有一人趴在桌上睡觉。
“啪嗒。”
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让桌子上趴着的人立刻坐起身来。
这是一个少女,二八年纪,因为没有充分休息此时脸色不好,显得很疲惫,而她揉了揉眼睛,借着油灯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落在了桌上。
蜘蛛整体呈玄黑色,从背部正中心散出去八条银线,落在每一条蛛腿上。
蜘蛛落下似乎不该发出任何声响,可这少女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转头看向木板那里,低声叫道:“公子,公子。”
“我知道,张供奉动手了。”木板上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声音里透着稚嫩,听上去他的年纪也并不大。
少年起身缓缓走过来,一直白皙的手掌在跳动的灯火顶端捏了一下,仿佛这火焰并没有温度一样,拇指和食指捏到一处后,灯火也没有熄灭,而是变得小了一些。
少年的两根手指上多出了更小的一朵火苗,而随着他手掌的下落,黑底银纹的小蜘蛛凑了过来,它仿佛并不怕火,八条蛛腿齐齐律动,顺着少年的手指飞快爬了上去,火苗瞬间被它吸了进去。
灯火找出了少年半张俊秀的脸庞,有些苍白的肤色,在看到止住吞食火苗之后微微一笑。
“你说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少年缓缓问道。
少女对着一切已经看惯了,虽然初时觉得古怪诡异,而且少年过于阴柔,让人生不起半点亲近之意,还喜欢鼓捣一些蜘蛛、蜈蚣之类的有毒虫子,不过时间久了,却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歪头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奴婢不懂。”
“不懂?不懂就对了,傻人有傻福。”少年的五根手指不断的上上下下,像是浪潮一样,那蜘蛛在其中很快就没了影子,少年手掌一合:“绝望,出现在希望完全破灭之时,只有在那时候,才能体会到坠入深渊,被黑暗包裹、吞噬的绝望。”
阴森的声音仿佛让这间木房子的温度降了下来,少女狠狠的打了个冷颤,她向来搞不懂自家少爷在说什么,想做什么,她没问过,她只知道听话,有饭吃。
“方临袖,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少年掀起灰布门帘时低声喃喃,而在他看了一眼即将落下的月亮,忽然冷冷道:“就算有人帮,也不行!”
“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