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不假思索,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他急忙擎槊在手,冲出门去。却发现哪里是什么唐军攻进来了,原来是自己的一些部下正在外面吵吵。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在营中,在这里吵吵干嘛?”尉迟敬德见是自己的部下在这里吵吵,颇感诧异。
这时在外面站岗的一名亲兵见尉迟敬德出来,忙上前答道:“将军,他们一早就来了,吵着嚷着要见将军。小的一直在这里挡着他们,说将军正在休息,暂时不能见大家,他们便在这外面不住地吵吵。小的也拦不住,正在着急。正好将军您出来了,您看怎么办?”
那几个部下都是尉迟敬德手下的军官,他们正在那里吵吵嚷嚷的,见尉迟敬德突然出来了,都吓得马上停了下来。尉迟敬德平时在军中威望很高,军士们一个个都怕他。此时见他突然出现在面前,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我的门前吵吵什么?”尉迟敬德心情本就不好,他见部下见他出来不敢吱声,便大声地问道。
“将军!”有个军官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便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将军,小的们就是想知道,您为什么把我们这些人拆散,分散到其他各营去?”
“什么?拆散?什么拆散?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将军什么时候把你们拆散分到其他各营了?”尉迟敬德被部下问得莫名其妙。
“将军,您还不知道啊?小的看到您昨天从寻将军的帅帐出来后一直闷闷不乐,以为您昨天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才心情郁闷喝闷酒的呢!噢,是这么回事。昨天寻将军下令,要将您的部下全部拆散,分散到其他各营去。当时命令下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坚决不同意,纷纷反对。寻将军下令,说是谁要不服从命令,就地正法。所以他们没办法就来找将军讨说法。”亲兵连忙上前禀告。
“拆散到各营去,我怎么不知道?”尉迟敬德一听,心中恼怒。
“寻相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摆明了对我不信任,把矛盾公开化了吗!这样一做,弄不好还会生出兵变来。军心一旦不稳,还怎么来坚守介休和永安?”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下午。”
“好了,你们先不要急,我到寻将军府上去问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敬德要去质问寻相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到底还要不要团结抗唐了?但他不好在部下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只能出言安慰大家。
“将军,请您对寻将军说一下,不要把我们拆散,我们都愿意追随在将军麾下!”
“将军,可千万不要把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拆散啊!”
那些军官在后面七嘴八舌不住地叫道。尉迟敬德心情烦躁,转回身来冷着脸说道:“该分该合,一切由长官作主,哪里能容你们在这里瞎嚷嚷。你们在这里吵吵成何体统,也让别人笑话我尉迟敬德治军不严。你们先回去等我的消息,不得在这里聚集吵闹!”
那些军官见尉迟敬德发怒,都吓得不敢再吱声。他们虽没有散去,却再也不敢吵吵了。
尉迟敬德急匆匆前往寻相的帅府,他也不等中军通报,就要闯进府去。中军过来拦住他道:“尉迟将军,您有何事?”
“你闪开,我要见寻将军!”尉迟敬德怒气冲冲,便要硬闯。中军伸手一把将他拦住道:“寻将军正有要事,暂时不能见您,请将军回去吧!”
“什么大事还要避着我尉迟敬德!”尉迟敬德心中大怒,说完不由分说,把中军推过一边,硬闯进府去。那中军哪经得起尉迟敬德的大力推搡,重重地摔倒在地。他见尉迟敬德满面怒火,也不敢发作,只能任由尉迟敬德冲入府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寻相的帅府中也很嘈杂,里面有大喊大叫的声音。俄而,见定杨军武士押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边走边喊:“寻相,你这是在作垂死挣扎!你这是在拿数千定杨军士兵的生命在作赌注,这是注定要失败的!”
那人走到门口,正好撞见尉迟敬德走进来,便大声叫道:“尉迟将军,你快快劝劝寻将军,让他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赶紧投降唐军,还能有一个好的出路!”
尉迟敬德见他被定杨军武士拖拽着出去,一边还朝着自己不住地叫喊。尉迟敬德并不认识他,他现在也无暇顾及此人。他大步冲入寻相的帅府,见寻相正在那里气哼哼的样子。
寻相见尉迟敬德闯了进来,脸上立即现出不悦的神情。但他还是站了起来,说道:“尉迟将军,你来的正好,你可看到了刚才那人?”
“是啊,看到了,怎么啦?”尉迟敬德不明白寻相为什么一见面就问这句话?
“你知道他是谁吧?”寻相一脸诡异地看着尉迟敬德问道。
“在下怎么知道他是谁?在下可从来也没见过他!”尉迟敬德一头雾水。
“哦,是吗?这就怪了!他为什么进城来第一个说要见你?”
“见我,怎么可能?他是谁?他是来干什么的?”
寻相见尉迟敬德一脸疑惑的样子,脸色立时阴了下来,“嘿嘿”冷笑几声说道:“这就让我想不明白了?他点名说要见尉迟将军,而将军却又说不认识他。”
寻相把口气缓了缓,自己给自己解嘲道:“也许吧,尉迟将军在定杨军中比较有名,所以他们知道将军的名字也未可知。刚才那人名唤宇文士及,是李世民派来的劝降使者,来劝说我们投降的!”
原来李世民见尉迟敬德和寻相仍然据守介休和永安两城,孤立无援,作无谓的抵抗,便派宇文士及作为使者进城来招降尉迟敬德,结果被定杨军士兵捉住给带到了寻相这里。寻相见宇文士及进城后单提要见尉迟敬德,心中对尉迟敬德便更加怀疑。
“投降?我可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在下看寻将军把他押了出去,不知将军打算要怎样处置他?”
“怎样处置他?当然是杀了他!杀了他就断了李世民的痴心妄想!也可以向宋王明志,表明我们坚决抵抗大唐的态度!”寻相把手一挥,做了个斩首的动作,斩钉截铁地说道。
本来这件事与尉迟敬德没有什么关系,尉迟敬德也大可不用去管他。而且自己正在被寻相猜疑的时候,最好更不要去理这些是非。但奈何尉迟敬德乃是一个粗人,想问题过于简单。他听说寻相要斩杀宇文士及,连忙上前劝阻道:“寻将军,在下认为不可!两国相争,本就有不斩来使的说法。况且我们若斩杀了此人,李世民必然大怒而倾全力攻城,如此则介休城危矣。我们不如将此人暂囚监中,给李世民来个不理不睬,以为缓兵之计。同时我们赶紧加强城防,整顿军备,以利长久之计,这样才能坚持到宋王的反攻。”
“我们还有八千精兵,唐军攻城我们还可拼死一战,大不了浴血疆场,马革裹尸而已,怕他什么!”
寻相貌似慷慨陈词,却用两只眼睛紧盯着尉迟敬德的眼睛,像是要一眼看穿尉迟敬德似的。
尉迟敬德却只顾坦陈相待,哪里能猜到寻相的心机?他进一步劝道:“寻将军,战死容易。只需我们拚死向前,为定杨舍生取义而已。但是我们一旦战死,则这两城必落入唐军手中,宋王将来反攻时便失去了两个重要的堡垒!所以在下请寻将军暂时不要杀了这个宇文士及,以免激怒李世民。”
寻相见尉迟敬德不住地为宇文化及说情,内心更加确信尉迟敬德已有投降大唐之心。他此时阴沉着脸,“嘿嘿”冷笑道:“有人传言尉迟将军有投靠大唐之心,在下听了始终不信。今天将军不住地为这个唐军使者说情,难道将军真有投靠大唐之心不成!”
尉迟敬德见寻相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勃然大怒。他大声吼道:“我尉迟敬德对宋王、对定杨王一直忠心耿耿,寻将军为何一再怀疑、猜忌在下?难道我们二人共事多年,将军还不明白我尉迟敬德是怎样的一个人?”
寻相见尉迟敬德急得两眼圆瞪,炭黑的脸颊都变成了红色,须髯直立,声震屋宇,心中也惧怕。他知道尉迟敬德的武艺远高于自己,一旦把他惹毛了,当场与自己翻脸的话,不仅自己肯定会吃亏,而且宋王的反攻大计也必然泡汤。此时他急忙满脸赔笑地说道:“尉迟将军言重了,这些都是外人的猜测,在下也就是试探将军一下而已,将军何必如此动怒?我们二人又何必为了唐军的一个使者而伤了和气。既然将军建议将他暂时收押,在下就将他暂时收监就是了。还望尉迟将军要与我精诚团结,共守介休,不能中了唐军的反间计。”
尉迟敬德听到寻相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语气便也缓和了下来。“在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若一时有冒犯将军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寻相让人将宇文化及押回,暂时收监。他又转向尉迟敬德说道:“好了,我已按将军的意思办了,将军看这样处置行不行?”
尉迟敬德连忙拱手说道:“在下只是建议一下,你是主将,怎么处置完全由你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