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尉迟将军一直站在府外不走,他说他一定要见到将军。”中军第二次来到寻相的书房禀报。
寻相显得很不耐烦,他朝中军瞪了一眼,重重地地摆摆手道:“他怎么还不走?你没跟他说我正忙着吗?”
“属下说……说了,可尉迟将军就是不肯走,说……说找您有急事,一定要见着将军才行。”中军见寻相脸上有不耐烦的神情,怕他发怒,小心翼翼地说道。
“将军,属下觉得现在城中就您和尉迟将军两个人主事,您们两人若再不和的话,恐怕……”
“多嘴!本将军还需要你来教训?”寻相用手一拍几案,怒道。
“是、是、是。”中军见寻相发怒,连忙躬身赔罪,正转身准备退下。没想到寻相突然又对他挥挥手道:“好吧,你……你去请他进来。”
“是,将军。”
不一会儿,尉迟敬德从外面急冲冲地走了进来。寻相连忙起身赔笑道:“噢,尉迟将军来了。在下因军务繁忙,一时实在抽不出身来见将军,让将军久等了,请将军千万不要怪罪。”
“寻将军,现在大敌当前,我定杨军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了,我们应该更加精诚团结才是。可为什么在下想见将军一面都这么困难?难道寻将军对我尉迟敬德还心存猜忌不成?我尉迟敬德对宋王,对定杨王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尉迟敬德进来以后,怒气冲冲的说道。
“将军息怒,在下对将军哪有什么猜忌呢。将军对宋王、对我定杨军忠心可鉴,在下岂能不知?上次将军于生死关头,不顾自身安危拼死救在下回来就足以说明这一切。刚才在下真是军务繁忙,一时未能及时会见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寻相见尉迟敬德怒气冲冲,知道现在不能把他完全得罪了。若是完全得罪了的话,自己还真是镇不住他。所以他连忙拱手向尉迟敬德解释。
“将军,在下听说宋王虽然败退,但正在召集大军,准备东山再起。我们二人现在据守介休和永安两城,正可以厉兵秣马,以待宋王大军的到来。若我们二人之间再有猜忌,不团结的话,则军士们更加无所适从,必然会造成内乱,那么我们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尉迟敬德看到寻相到这时候还只顾猜忌于他而不去加强城防,显得比较焦急,大声说道。
“哪里哪里,将军误会了,将军误会了!”寻相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给尉迟敬德让座。
“来呀,看茶!”
寻相亲自从中军手中接过茶水,双手捧到尉迟敬德面前,赔着笑脸说道:“将军说的是!在这关键时候,我们两人更须精诚团结,我们介休和永安两处的城防很多方面还要仰仗将军呢!”
尉迟敬德毕竟是一个单纯的人,没有什么心机。他看到寻相对自己不住地赔笑解释,怒气也就消了不少。
“寻将军,我们二人在宋王手下共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将军应该知道在下虽然大字不识几个,说话粗鲁,但是对宋王、对我定杨军还是赤胆忠心的。”
“尉迟将军,我们多年共事,披肝沥胆,呕心沥血,彼此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的。好的,既然有将军这句话,在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在下一定与尉迟将军二人精诚团结,共抗大唐。”
尉迟敬德听到寻相这样说,这才心下安然。他拱手对寻相说道:“寻将军,在下倒有一个建议。”
“哦,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说来,在下洗耳恭听。”寻相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站起来恳切地说道:“寻将军,目前我们据守介休和永安两城,这两城唇齿相依,缺一不可。若失了一个,另一个就很难独守。所以在下觉得我们二人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应该分兵把守两处。如果寻将军同意,在下愿领兵前往永安据守。这样两个城池互为犄角,相互支持,以利于长久坚守。”
“这个……”寻相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噢,怪不得他今天这么急来找我,原来就是为了这个。难道他这是为了要脱离我的控制而专门想的对策?一旦他占了永安城,并将他献给了唐军,我这介休城必然是孤掌难鸣,到时自然而然也就完蛋了!哼,这尉迟敬德看起来人很老实正直,现在却是一肚子的坏水!我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寻相沉呤了一下,抬头对尉迟敬德说道:“关于两城共守,互为犄角之事,这一点在下也想到了,并且已经作了安排,尉迟将军就不要担心了。将军只要和我共同据守介休城以待宋王大军就行了。”
尉迟敬德本来是满怀希望来向寻相建议,估计寻相即使不完全相信自己,但是毕竟自己曾几次冒死救过他的性命,他应该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何况从军事角度去考虑的话,确实应该分兵把守两城,这样才能互相照应,巩固防守,以待宋王的大军反攻。
可没想到寻相对自己的猜忌仍然是如此之深!
他表面上是要自己与他共守介休,很明显是不敢放自己出城!
看着寻相闪躲不定,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神,尉迟敬德的心中感到无比的悲怆。自己忠心耿耿为定杨军出生入死,结果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将军,在下……”尉迟敬德还想坚持。
“尉迟将军放心,我已作了非常充分的安排,将军不必担心!”寻相仍然是满脸堆笑,把手一摊说道:“尉迟将军,您看,我这里军务非常繁忙。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那就……”寻相说着端起了茶杯。
尉迟敬德看到寻相虽是满面笑容,实则对自己已是极不耐烦,看来自己再争取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他只好起身颇有些遗憾地说道:“既然将军已有安排且军务繁忙,在下就不打扰将军了。”说罢起身告辞。
尉迟敬德颓然走出寻相的帅府。他哪里知道,他本是好心的这一建议却更加深了寻相对他的猜疑。此时的寻相以为尉迟敬德是要逃离自己的控制,提出带兵据守永安城只不过是借口而已,实质用心肯定是为了叛敌投唐。
寻相哪敢再分兵与他去守永安呢?
尉迟敬德闷闷不乐地一步一步地踱回自己的住处。看到目前的这个情况,他对定杨军的命运感到担心,也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
一个政权要是到了江山末尾的时候,往往就会出现上下不同心,相互猜忌的情况。
上下不和,必然会导致军民士气全无!
若是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定杨军肯定是回天乏力,绝无胜算。
但是宋金刚和寻相一直对自己猜疑,不肯放权,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段时间是尉迟敬德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候,定杨军军事上的失利还不是最主要的,对他打击最大的是被猜忌、被闲置在一边而不能发挥自己的才华!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本就对宋金刚、寻相残害百姓,倒行逆施心有不满,但是只因他当初看走了眼,一语轻诺而错投了刘武周,如今身陷其中却无法自拔。
此时在尉迟敬德的内心里倒不由自主地想起秦王李世民对自己的欣赏和眷顾。现在他情不自禁地将两边的情况作了对比,感觉两边的对比是太强烈了:一边是朝气蓬勃,蒸蒸日上,而另一边却是暮气沉沉,上下离心。
这样发展下去,我定杨军还有前途吗?
尉迟敬德不禁在心中诘问自己。但只是这一瞬间他便又开始责骂起自己来:“尉迟敬德啊尉迟敬德,难道你是一个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人吗?大丈夫立于人世间,当是一诺千金!既然你当初答应了定杨王刘武周,就不该再轻许他人,否则你何以在这世间为人!实在不行的话,战争结束后归隐山林,还做回你的打铁匠也不是不能养家糊口的啊。”
满怀郁闷,百无聊奈的尉迟敬德在府里一个人喝了一通闷酒,吃醉了便什么也不管倒头就睡。
从来心中不装着任何心事,每次粘床即着的他,却在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是尉迟敬德人生的第一次,他失眠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尉迟敬德怎么也无法入眠。种种旧事,各种心思和想法不断地涌入脑中,让他无法释怀。宋金刚的面孔,寻相的面孔以及李世民的面孔竟像走马灯似的不住在脑中打转,不管怎么也挥之不去。
“难道你就这样坐以待毙?”
“刘武周、宋金刚、寻相等人刚愎自用,残暴不仁,已是到了穷途末路,你就打算这样和他们一条路走到黑?”
“尉迟敬德啊尉迟敬德,你当时也不审时度势,虑定而动,一语轻诺上了他们的贼船,如今再想下船却又是何等艰难?”
“如今你已深受猜忌,你现在还能有什么作为?”
“当初你意气风发,慨然从军,说是要保境安民,可你现在再看看你自己!却是为虎作伥,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了!”
“李世民真乃当世豪杰,宽厚爱民,治军有方。真后悔当初……”
这些话不住地在他的脑中闪现,使他烦闷不已,加上酒劲,让他头痛欲裂。直到凌晨时他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乱纷纷的嘈杂声,尉迟敬德被这嘈杂声突然惊醒。他虽然还在懵懵懂懂之中,却还是猛地翻身坐起,一把抓过靠在床头墙上的长槊。
在战争时刻,每个将士都紧绷着神经,因为战斗随时随地都会来临。
“外面为什么如此嘈杂?”
“难道唐军攻进来了?”
容不得尉迟敬德有任何的迟疑,他要立即做出正确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