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连日大雨如注,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耽误李渊筹备起兵之事。事情一旦决定一来,就要抓住时机积极筹备,否则一旦事泄,必然失去了起事的突然性。所以李渊这几天是紧锣密鼓地借口突厥进犯和围剿刘武周,积极发文到各地征兵。
这一日,李渊和李世民、李建成、裴寂等人商议军情。中军来报:“刘文静刘大人回来了。”
李渊听此,非常高兴,吩咐道:“快快让他进来。”
刘文静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大家一看他满面笑容,知道他与突厥的谈判已有收获。
李渊高兴地说道:“我们的大功臣看来多有斩获,来快快坐下,说说与突厥谈判的情况。”
李世民让出位置,请刘文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刘文静也不客气,坐下来呷了一口茶,这才兴奋地说道:“托唐公的洪福,文静这次出使突厥幸不辱使命。”
刘文静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裴寂有些着急了,催促道:“肇仁(刘文静的字)兄快说,别卖关子了。”
刘文静笑道:“文静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唐公和裴大人面前卖关子啊。属下今天大老远从突厥回来,还带回来1000匹战马,累得不得了,总要让人喘一口气吧!”
“什么,还有一千匹战马?”李世民兴奋地说道。
“这太好了!”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现在战马是最紧缺的战略物资,李世民派人到处搜买战马,也买不到几匹。如今突然听说刘文静带回来上千匹战马,李世民如何不惊喜呢!
刘文静朝李世民笑着点点头。
李渊说道:“大家都别打岔,让刘大人把事情说完。”
刘文静这才又转向李渊,正色道:“属下来到突厥后,按照唐公的指示,极力游说突厥始毕可汗。经过反复谈判,终于和可汗约定一旦攻克京师,人众土地归唐公,财帛金宝归突厥。始毕可汗很高兴,满口答应,答应借两千骑兵给唐公,还赠送了1000马匹。”
“这怎么能行呢!”
没想到李建成一听此话,有些急了,说道:“这不明显吃亏了吗!财帛金宝都归突厥,明摆着我们是为突厥作嫁衣裳。刘大人这谈的什么判?”
刘文静本来内心很高兴,突然被李建成这么一批,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大公子,有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我们……”
“我们不吃亏!刘大人这是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李世民第一个站起来支持刘文静,他对李建成说道:“大哥,我们太原地处边陲,突厥一直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太原时刻面临突厥的威胁。如果我们暂时不结好突厥,一旦我们起兵,逐鹿中原,后方必然空虚。突厥就有可能在我们的后方死死地牵制我们,若他们再与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人联合,共同合击我们,则我们有可能刚冒了一点头就被他们联合绞杀了。财帛金宝本就是身外之物,况且都归突厥也只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等我们站稳了脚跟,实力扩大了,我们就有了与突厥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此时得到李世民的支持,刘文静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大公子,”他站起来拱手对李建成说道,“现在突厥的实力非常大,不管是刘武周、李密还是窦建德之流,他们起兵之初都要结好突厥,以之为后盾。我们这刚刚起兵,还不足以与突厥抗衡,所以暂时隐忍一下也是必要的啊!”
“只是……”
李建成还想反驳,李渊摆摆手道:“建成不要再说,刘文静大人做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没有稳定的太原后方,若想与天下群雄去争夺天下是不可能的。”
他又转过脸来,高兴地对刘文静说道:“何况始毕可汗还答应借两千骑兵给老夫,并赠送一千匹战马给我们。对于缺人缺马的我们来说,这真是一个豪华大礼包啊。若非刘大人善于言辞,又何以能致此?”
刘文静连忙拱手躬身道:“唐公谬赞了!属下甚是汗颜。唐公,我们一旦与突厥结好,则无后顾之忧,可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需半年,帝业可成。”
李渊抚掌笑道:“善哉,善哉!刘大人的话,可是说到老夫的心坎里去了。”
众人听了以后,个个都欢欣鼓舞,好像天下已经唾手可得似的。李世民此时趋前对李渊说:“父亲,如要起事,孩儿觉得有一人一定要请来为我们所用。”
“哦?”
李渊转过头来,不解地望着李世民,疑惑地问道,“是谁如此重要?”
“父亲,此人您认识,就是我们太原道马邑郡丞李靖!”
“哦,你说的是那个李靖。李靖此人为父倒是知道,有才华有胆识。前段时间为父也曾有意拉拢他,对他经常给予赏赐。但为父也对他试探过多次,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有相随起兵的意思。不知此时是否能答应助我。”李渊说道。
“既然你提到他,那去请他来就是了。现在事情紧急,可派刘文静刘大人多带金银去马邑郡把他请来。”
李世民正色道:“父亲,不可。孩儿听说‘小人可以利至,君子当以义请’。李靖与孩儿颇有交情,孩儿想亲自去请,以表达我们的诚意。”
李世民以前与李靖在一起游玩时,也曾多次旁敲侧击地暗示李靖,如若自己随父起兵的话,李靖是否能一起参与。每次暗示,李靖都佯装不知,未置可否。李世民总认为是事情没开始,李靖不敢表态。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起兵了,李世民相信李靖肯定会参与。所以他觉得一定要去通知李靖,邀请他一起参加。
“那既然如此,你就去请看看吧。我就担心这小子不识抬举。”
对于以前李靖对自己的试探从没有明确表态,李渊觉得李靖入伙的可能性不大。但既然李世民有此想法,就让他去试试吧。
连续多少天的大雨终于停了!
雨后初晴,暑气上升。阳光混着水气照在人的身上让人感到非常湿热。自从定下起兵的大事以后,李世民心情倒轻松下来了。
事情总是这样,在谋大事之前总是紧张急促的,等到计划停当后反而比之前轻松了。所以天气虽然觉得闷热,道路还有积水泥泞,李世民倒也一点不觉得什么。他非常惬意地带着两个随从骑马顺着官道,往马邑郡而来。他们的后面还牵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这是李世民专门为李靖准备的。
来到马邑郡丞李靖的府上,李世民一眼瞥见屋门上锁,门前冷清。他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快快,赶紧上前叫门!”
李世民立即让随从叫门,随从呼喊数声,里面根本无人应承。李世民心中一凛,情知有异。
“快点把锁砸开来,进去看看!”
李世民急了,立即命随从破门而入。
随从立即斩断铁锁,李世民抢步进得屋来。
屋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李世民和随从慌忙进里屋、厨房查看。但见锅灶俱冷,桌椅蒙尘。
看来这里已是数日无人了。
“二公子,您看!”
随从指了指桌上,李世民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张帛纸,被镇纸压着。随从赶忙取过来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连忙展纸观瞧,见纸上有李靖留下的一段话。
马邑郡丞李靖惶恐顿首再拜太原留守唐公:
近日马邑郡连遭大雨,饥民无数、房倒屋塌连片。李靖无能,赈灾不力,致使灾民呼号,哀鸿遍野。再者马邑郡校尉刘武周兵变,郡守惨死。此皆李靖事前没有侦知,事后弹压不力之罪也。靖自觉罪业深重,不可饶恕。所以靖自锁诣京请罪,是死是活,交由皇上发落。
李靖以前多承蒙唐公眷顾,赠金馈银,但却辜负了唐公的厚爱,受之实在汗颜。金银原数封上奉还唐公。
留纸上告太原留守。
李靖顿首
李世民看罢书信,见桌上果然有绸布包封的金银,还有他曾赠与李靖的玉佩也原物放在桌上。
看来这几年来赠送他的金银李靖是一两未动全数在此!
李靖现在是封金、挂印、留书,走人了!
这封信写得不卑不亢,说是自责请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进京去想干什么。
李世民不觉心中大怒,“啪”地一声把纸拍在桌上,激起了不少灰尘。
“李靖小儿,我们李家父子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忘恩负义,如此负我!”牙齿咬得“咯咯”响。
但怒归怒,却也无济于事,很明显李靖已经是走多日了。
过了一会,李世民的心情稍有平静,他颓然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李世民望着这空空荡荡的屋子,不禁黯然神伤。
前几天刚刚燃起的炽热的心情,好像被人陡然浇了一盆冷水!
李世民知道李靖的才华,与李靖失之交臂成了他现在最大的遗憾。他明白得李靖将来得天下更容易,失李靖将使未来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倘若李靖将来为敌所用,则后果更不敢想像!
李世民也知道像李靖这样有思想、有抱负、有主见的人是没法用金钱利禄去收买的。他若跟你,将对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像周武王时的姜尚、三国时的孔明。可他若不跟你,即使近在咫尺也远如天涯之遥。
从李靖的府中出来,站在门前的官道上,李世民茫然地望着路的两端。他在猜测李靖是从哪个方向离开了马邑郡。但是不管从哪个方向,都再也无法找到李靖离开时的足迹了!
李世民来时的所有兴奋都化为失落,忿恨、惋惜。他知道李靖已去远,根本是无法追赶了。
“没想到起兵之初诸事顺利,而第一个挫折竟是在这里!李靖啊李靖,你太令我失望了!”
但此时也别无他法,李世民只好带着随从悻悻而归。
回到太原,李世民向李渊汇报了他邀请李靖的情况,并将李靖留下的纸条拿给李渊看。
“什么?李靖跑了?”李渊惊讶得不得了。
“对,可能已跑了不少天了。孩儿还估计李靖这次不告而别可能是发现了我们起兵的事情,为了向朝廷告密。所以我们起事的事情还要抓紧筹备,不能再耽搁了。”
李世民怅然若失,不无忧虑地说道。
“李靖小儿无耻无义,我发誓一定要抓到他,将他碎尸万断。”
李渊气得把李靖的留书扯得粉碎。他觉得他们在李靖身上下的心血都白费了,简直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李渊此时对李靖是恨之入骨,不杀李靖难解他的心头之恨。
“父亲,暂时不要着急,孩儿一定想办法劝返李靖,让他为我们所用。”李世民见父亲怒气冲天,赶忙安慰李渊道。
“你现在还心存幻想?他要想参加早就参加了,还用你去劝?这个祸害不仅背叛了我们,还要坏我们的大事。将来他一旦为朝廷所用,或是为其他人所用,也必将成为我们的祸患,所以一定要将他捕而杀之!”
李渊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他知道既然李靖不肯跟着他干,就会对他构成威胁。只要此人不除,将来必成后患。
李渊私下里画影图形秘密派遣斥候四下寻找李靖,严令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事已至此,更再无回旋余地。大业十三年(617年)七月,李渊正式在晋阳举兵。将军队分为三军,统称“义士”。
七月十四日,李渊自称“大将军”,在晋阳建大将军府,以长子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统率左军;以次子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统率右军;以四子李元吉为姑臧公,统率中军,留守太原。李渊在乾阳门前竖白旗誓师,亲率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及义师甲士三万人自太原挥兵南下,直指关中。
李渊终于迈出了他起兵逐鹿中原的关键一步,一个新王朝的序幕正慢慢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