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此时也才刚刚醒来,还很虚弱。他见父皇到来,便连忙挣扎着要起来行礼。
李渊一把将他按住,“皇儿不要动弹,好好休息!”
李渊低头看到李世民的呕吐之物,用眼望向太医。太医仔细端详了李世民的脸色,又认真地把了把脉,看了看,闻了闻李世民的呕吐物,没有说话,只是向李渊点了点头。
李渊气极,刚要发作,转脸看到天策府的众人都在旁边,又忍了回去。有黄门官给李渊端来软凳,李渊没坐,却一屁股坐在床榻边。他俯身关切地询问李世民的情况。
李世民眼中含泪说道:“儿臣惶恐,深夜了还惊动圣驾。儿臣叩谢父皇深夜到此探视儿臣的病情。”他看到李渊刚才与太医的眼神交流,知道父皇已确认自己属于中毒的情况。他支着病体缓缓地说道:“今天太子好意,请儿臣和王叔李神通一起喝酒。儿臣可能是白天围猎高兴,多喝了几杯,导致醉成这样。没想到因儿臣一时之过惊扰了父皇的休息,实是儿臣的罪过。”
李渊见李世民在此时还能顾全大局,在众人面前给太子和自己留下面子,心中甚是欣慰。李渊又问太医诊治措施。太医问先前是谁在诊治,李靖连忙站出来说道:“是下官诊治。”太医询问诊治措施,李靖一一说了,太医频频点头。太医回道:“幸亏上柱国李大人诊疗及时,现在已无大碍。只要再按上柱国李大人的方子再服两剂,把毒素全部吐出,然后再吃些补药就好了。”
李渊听了,用嘉许的目光看了看李靖,并频频点头。俄而,黄门官又宣道:“太子驾到!”
众人听说太子前来,皆满脸怒色。
李渊挥手对众人说道:“现在秦王身体已无大碍,众人都退下吧!”众人知道此时李渊和太子、秦王等人要谈家事,只好纷纷告退。
李建成来到李渊面前,跪下磕头。李渊怒道:“太子,你过来看看你做的好事!”李建成见李世民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浑身虚弱无力。床边痰盂里有半盂和着血水的呕吐物,颇觉恶心。他捂着鼻子问道:“二弟为何如此不胜酒力,怎么喝了那点酒就醉成这样。这实在是为兄的不是,不该在酒桌上灌你那么多的酒。”
李渊见李建成到现在还在那里装疯卖傻,装个没事人一样。气得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骂道:“逆子,到了此时还油嘴滑舌,还不认错!今天你若不给世民有个交待,朕绝饶不了你!”
李建成见李渊盛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儿臣只是请了秦王喝了一场酒而已,儿臣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儿臣若真做错了什么,愿受父皇一切责罚。”
李渊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李建成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知道太子李建成和李世民因为争储之事明争暗斗,但他绝不希望他们兄弟二人相互残杀。所以他看到李建成在事实面前还百般抵赖,所以气得大骂道:“不是你做的,难道还是世民不要命了,自己服毒陷害你不成!”说罢又要上前,作势要打李建成。
李世民见状,连忙用力从床上支撑着身体坐起,拉着李渊的衣袖说道:“父皇,儿臣真的是多贪了几杯酒而已,此事确与太子无关。”
李渊一边心疼李世民,一边气李建成做事糊涂。他对李建成骂道:“你看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你二弟即使这样了还在为你开脱。你看看你自己成了什么样子,还有一点太子的体统吗!”他当场敕令李建成:“秦王向来不善于饮酒,从今以后,你不得再与他在夜间饮酒!”李渊此话实际上是警告李建成,以后不许再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对待李世民。明着是骂李建成,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李世民。
李建成顿时面红耳赤,嚅嚅喏喏,还想说什么。李渊觉得心烦,说道:“你先回东宫好好反思,不要在此打扰秦王休息了。若是世民有什么三长两短,看朕怎么收拾你!”李建成好像得了赦令一般,上前关照李世民好好将养身体后连忙谢恩回宫。
李渊坐在榻前,见李世民的气色比刚才好些了,心中这才放下心来。他既心疼李世民,又小声地责备他道:“世民,你也有错。今天春蒐时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李世民惊道:“儿臣不知父皇指的是什么话?儿臣记得在春蒐时没说什么不当的话啊!”
李渊脸上顿时有些怒色,说道:“难道你自己忘了?你在驯服太子李建成送给你的马后,说了一句‘上天授命于我,正要让我去做天下的主宰,怎么会白白死去呢!’谁是天子,上天自然会授命于他,不是人的智力所能够谋求的。你谋求帝位之心怎么这般急切呢!”
李世民闻听此言,知道肯定是有人篡改自己的话向父皇进谗言,心中委屈。他挣扎着要爬起叩头辩解。李渊见他身体虚弱,一把按住了他。
李世民躺在床榻上痛哭着说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儿臣现在就请求父皇将儿臣交付大理寺查讯证实。儿臣冤枉,儿臣怎么能说出这样悖逆之话呢!”
李渊看着李世民虚弱的样子,是又气又心疼。他望着李世民,脸上满是歉意地说道:“当初在晋阳,是你首先提出反隋的谋略。消灭敌雠,平定海内,这些也都是你的功劳。说句良心话,论功应该立你为太子。可李建成毕竟朕的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已经很长时间了。他随朕协理朝政多年,并无大的过错,朕又怎么忍心废长立幼夺去他的太子之位啊。”
李渊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眼中含泪说道:“从今天之事来看,你们兄弟两人似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一起住在京城里,肯定要发生纷争。不管是太子建成也好,还是秦王你,或者是齐王元吉。你们兄弟几人,都是朕亲生,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的母亲窦氏又早早过世,朕真的不忍心眼看着你们兄弟相残。朕想派你留居洛阳,陕州以东的广大地区都归你主宰。朕也让你设置天子的旌旗,如汉朝梁孝王一般如何?”
李世民听此大哭,拉着李渊的衣袖哽咽着说道:“父皇,古人说的好,‘父母在,不远行’。今儿臣的母后虽然去世,但父皇还在。儿臣怎么能抛弃父皇而独自苟全?此是让儿臣背上不忠不孝之名啊!儿臣知道父皇实是为儿臣着想,可儿臣实难从命。”
李渊也双眼含泪说道:“天下都是一家,东都和西都虽分隔两地,路程很近。只要朕想念你,便可动身前往,你也不用烦恼悲伤。”
李渊说到此,有些恨恨地说道:“唉,要是当初不起兵,我们一家还在晋阳多好。父子亲近,兄弟扶携,全家和睦快乐多好啊!如今是有了国,却没有了家!有了皇位,却兄弟相残,没有了一点亲情,叫人怎不心痛!”
李世民听了只是啼哭不止。李渊知道自己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父子相谈徒增悲伤而已,乃嘱咐李世民好好将养身体,自己则摆驾回宫。
李靖这两天天天去看望李世民,帮他调养身体。李渊命宫中的太医也每天坐诊秦王府,一刻不离地看着秦王。经过调理,李世民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他遵从父皇的安排,开始筹备着全家迁往洛阳之事。
李建成听说父皇李渊要把李世民迁往洛阳,心中欣喜万分。他认为这一次终于把李世民赶走了,他的太子之位可以说是坐稳了。昨天晚上,他虽然被父亲训斥,但是他觉得这一切都值。
有什么还能比保住太子之位更值得庆贺的呢!
晚上,他特意命人找来齐王李元吉喝酒庆祝。李元吉一进门就拱手高兴地说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您现在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此时的李建成满面春风,“同喜,同喜!我的喜事不就是四弟齐王的喜事嘛!有我的天下,就有四弟的荣华,我们大家同喜同贺。今儿个我心中高兴,特意把四弟请来一起庆祝庆祝!”
“是该好好地庆祝一下了!这次成功地把秦王赶走,从此在也没有人敢在太子面前咶噪,又有何人再敢觊觎太子之位呢!我们都再也不用看人家的冷脸冷屁股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他们二人相视大笑。此时他们可以说是志得意满,分外兴奋。李建成把李元吉让进殿中,两人相对而坐,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二人正喝到酒酣处,门官来报:“太子殿下,太子洗马魏征魏大人紧急求见。”
“哦,魏大人来了,正好叫他进来,和我们一同饮酒。”
李建成一听是魏征来了,便让人叫他进来。
他要让魏征见证他春风得意的时刻!
不一会儿,只见魏征从殿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似乎有什么大事要报告。可当他看见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正在悠闲自得的喝酒,脸色陡然变了。他二话没说,只向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略一拱手,掉头就走。
“魏大人,为何来了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呢?”李建成连忙喊道。
李建成和李元吉看到魏征奇怪的行为,颇感诧异。
“无话可说,不说也罢!”
谁知魏征却头也不回,只是匆匆地往外走。
“快拦住他!”
李建成忙命人拦住魏征,他从席上站起来,有些生气地说道:“魏征!本太子正与齐王饮宴,本欲好心邀汝共席,汝何故竟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呢?难道汝是故意奚落本太子和齐王乎?”
魏征被几个侍卫拉了回来,他见李建成生气也毫不在意,大声地说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置生死于不顾,就求太子放属下一条生路吧。让属下赶紧逃走,或许还有一条生路,晚了可能就活不成了!”
李建成此时正在与李元吉处在高兴之中,陡然听到魏征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不由得大怒。他指着魏征骂道:“本太子正在春风得意之时,尔竟敢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难道是在藐视本太子吗?”
魏征听了李建成的怒斥,“嘿嘿”冷笑见声。他突然挣脱侍卫的手,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有人说自己正当春风得意,却不知死期将至矣!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不仅自己处于危难之中,还将连累我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