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步一步步……无数步。
锦团在房间来来回回走了数不清的脚步,五个小时没停过。
“你这样是没用的。”囚心倚靠墙壁,不出所料地阅读那本黑皮书籍。
“我当然知道没用,可我就是担心她们。”锦团烦躁地搓搓脑袋。
囚心“我们是被分开监禁,教廷设有结界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她们那边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
囚心不带感情地回答。
锦团很是暴躁“那我们就这样束手待毙,谁知道那些教廷的混蛋会对她们做什么,他们要是敢伤害锦绣,我烧了这狗笼子!”
“喂喂,你这岂不是在说我们是狗,虽然我们不是人可也不是畜生。”
相比之下囚心很是从容淡定甚至有些漠不关心的味道。
锦团表情阴沉“难道你不在乎吗。”
囚心视线没离开书页“在乎什么,像你一样上蹿下跳?”
锦团上前一步抢过囚心的书,然后把书上下颠倒过来又递了回去。
“你拿反了。”
囚心眼角蹦蹦了,略有气急败坏地接过来,然后又把书倒过来了。
“我在练习倒着看书。”
“哦,我在练习走路。”
教廷的圣堂有些建造在闹市区,有些建在城郊,有些建在民宅群,像波尔市这样建在城市中心的山头上还是少见的。
地理位置各不相同,圣堂的样式依旧统一,清一色的白漆是最为印象深刻的地方,去过圣堂的人也许记不住建筑的样式,但有两样一定记得清清楚楚。
圣堂内的神像和好似圣光一样无处不在的白漆。
神像没有性别,没有五官,他和圣堂几乎一样高,近十米的神像是圣堂里为数不多的非白色,因为神像不是用石头雕刻而是一种特殊的水晶。
那是产于阿雷亚大陆最西边的无尽海洋里的一种矿石,这种矿石的纯净度极高。
用它来雕刻神像象征神明的无垢。
神像是拥抱的姿势,拥抱天地,拥抱万物,拥抱他的子民。
神像双手分别托举两颗星辰,那不是太阳月亮,它代表宇宙中所有的星星,代表了天穹。
神像脚下是四方平台,平台上有浪花波涌,它代表立足之地。
平台下则是一只俯首的苍鹰,一条恭敬的人鱼,还有仰视神明的人。
圣堂圆形的屋顶用彩绘画出了黑暗与光明,神像位于二者中间,他站在圣堂的中心点。
如果有数学家来测量计算,他们一定会惊讶地发现,所有圣堂里的神像都位于圣堂的圆心,丝毫不差。
祭祀跪拜,对外事一概不理。
锦绣拉着寒酥坐下,对那个什么神像颇有几分嗤之以鼻的意思。
寒酥双眼亮晶晶对这里的一切都好奇得很,她最在意的还是神像脚下的雕刻。
看得入神,她不由自言自语“为什么其他两位都低头敬畏那个人却仰视神呢?”
“问得好。”老人和蔼回应。
皮肤黝黑的神职女子上前搀扶老人,他费力站起然后步履蹒跚坐到寒酥身边,笑意盈盈。
锦绣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高傲而厌恶地昂首。
寒酥有些腼腆,向老人眨眨眼。
“您是祭祀大人?”
老人嚯嚯大笑“什么祭祀大人,不过是个老头而已,不用紧张,你看我比其他老头多长了两脑袋还是几条腿了吗。”
寒酥眼睛眯成月牙,很是可爱。
“没有啦,您倒是比其他老头少了胡子。”
祭祀摇摇脑袋,嘟噜变出一大卷白胡子,然后又摇摇脑袋,胡子又嘟噜没有了。
锦绣偷瞧寒酥,小豆丁笑得开心,她冷哼。
“装什么好人,还不是你把我们关在那破地方。”
老头微叹气“这件事确实是我亏待你们,不过请相信,我是为了二位的安全考虑,其中缘由不方便细说,涉及了某个不方便透露的人,你们二位身上有和那人接触过的痕迹。”
“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人。”锦绣冷眼愠怒。
神职女子也不客气道“放尊重!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么对祭祀大人说话!”
“泥巴女!你少在那狐假虎威。”锦绣回骂。
“年轻人总是不能心平气和,无尘你退下。”祭祀不怒自威,那是不容许反抗的威严。
无尘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只能恨恨离去。
祭祀转回头又和颜悦色“寒酥姑娘,我想和你的契约灵单独谈谈。”
寒酥微微愣神,这种事祭祀完全没有必要请求她的同意,老人还是这么做了。
锦绣一把拽过寒酥,警惕瞪着祭祀“喂老头,你想说什么!”
祭祀年纪大了,牙齿都掉光了,笑起来的样子倍感慈祥。
“只是叙旧罢了,人老了总想着见见故人。”
寒酥从没听囚心说过他以前的事情,对囚心的了解仅限于他成为自己契约灵的这五年。
他曾经是什么样的,他曾经去过哪里,他曾经和谁一起,他曾经的契约灵主都是什么人。
寒酥一概不知。
“祭祀大人认识他?”寒酥情绪有些奇妙,很复杂。
“在我牙齿没罢工之前,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祭祀用老人的幽默回答。
仰望神像,圣堂寂静,空旷在心中无限蔓延。
他说给囚心也说给自己。
“年轻好啊,年轻总是有无限可能,某种程度我是很羡慕你们这些游荡的灵。”
圣堂回响起囚心的脚步声。
“羡慕?这话从大祭司口中说出,不得不让人怀疑教廷的信念动摇了。”
囚心来在老人身边,一同仰望神像。
祭祀手持锡杖,略略驼背。
“这一次你的名字又是什么。”
“有人会在乎我的名字的吗,我的名字无论是什么,你们依旧会称呼——禁忌之灵。”
“还是伶牙俐齿,既然你还记得我,那可否还记得那场战争,那场让我们想要忘却的战争。”
老人缓缓皱眉,不想回忆起那些记忆。
“有谁能忘呢,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谁还能忘,也是它才让你从千千万万个普通人员登上了权利的巅峰,它成就了你。”
咚!锡杖猛击地面。
回音震荡。
“那个少女,你没杀她,她一定是有让你认可的目标,不同于其他召唤你的贪婪之人。战争不仅成就了我,它也让你炙手可热同时闻风丧胆,契灵师都想得到你来完成他们的愿望,可是那些贪婪的愚人都死在他们召唤出来的恶灵手里。”
“不管如何,你既然承认了她也一定会保护她,作为你的老朋友我善意提醒你——战争还没结束,当年的事情还未完结!”
囚心的手颤抖了,他握紧成拳。
“需要担心的不是我,祭祀大人。”
转身,向门外走去。
神像脚下一只苍鹰俯首,一条人鱼敬畏,还有一人仰望神明。
老人呢喃道“仰望神明之人……”
滋滋滋滋……接收器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白噪声。
王修暗骂一句该死,扯下耳机。
“残次品!”
关键的半句没听见。
啪!打火机亮起火苗,王修深吸把烟草气填满肺部。
树冠遮挡了微弱的火光,有一个类似锅盖的天线绑在树杈当中,借助茂盛的枝叶掩盖起来。
天线连接一个小盒子,王修的耳机正是连在盒子上的。
他胸前吊着望远镜,那是从东边的马卡尼克帝国传来的技术,马卡尼克是著名的机械科技大国,小到日常生活用品,中到交通运输,大到军火武器,处处是马卡尼克帝国的痕迹。
王修用来窃听的装备也是他从黑市淘来的马卡尼克帝国情报局的东西,只不过是几经辗转被人修理过好些次的多手货,能否使用全看人家机器的心情。
比如现在,它就罢工了。
尽管它很有脾气,王修还是不能把它如何,毕竟那是他半年的工资而且也帮助他获得不少情报。
王修用它掌握了很多名流的污点,虽然那并不是王修窃听的本意只不过顺带罢了。
“那场战争……什么战争?”
王修蹙眉思索,他称不上精读历史但也比寻常人了解的多,从二十年前开始他因为某件事情便开始了对历史的研究。
所以王修很奇怪,他的印象里能值得教廷如此郑重其事对待的战争,在任何历史书籍当中都没有记载。
王修从大祭司的言语之中能察觉教廷对那场战争是恐惧的。
能让教廷恐惧……
思绪万千,混乱当中有一点灵光闪过,王修正要抓住突然有人喊他。
“前辈!小商店难道开在树上啦!”李觅气急败坏又怨念。
她怎能不气,这个老男人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足足一小时,换了其他公园也就算了,偏偏是这种地方,有好几个男人上前搭讪,还以为她是出来寻找一夜露水情的寂寞女人。
李觅叉腰看着数顶上若隐若现的烟头火光,她实在捉摸不透这个老男人的心思。
王修尴尬笑笑,他一跃而下。
“呃……那个……我在这里看看风景,哈哈哈……”
“前辈要觉得我是个累赘,我不会死缠烂打的,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王修理亏,面对她的质问只能含糊其辞。
“不是啦,你是女孩子嘛,很多事情不方便比如爬树,万一弄坏了衣服怎么办,天色不早了,要是再不回去社长一定着急,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你担心,我自己能回去!”李觅气冲冲走了。
一股气到山下,她突然发现自己还穿着那个老男人的风衣,气呼呼脱下来正要扔。
“那可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
李觅把衣服丢回去“别跟着我,既然你嫌我碍手碍脚我就离你远些!”
王修嘴里的烟换了一根。
“我没跟着你啊,我只是碰巧走这条路罢了。”
李觅前边走,王修后边走,二人顺着马路走了十分钟。
王修自言自语“哎呀都这个时间了,波尔市有个传了快五十年的异闻,每当深夜时分在第三大街和第四大街的路口会有一个迷路的男人,他手里有张寻人启事的单子,上面是个五岁的小男孩,他会询问过路的人……”
“请问有没有看见我的儿子,如果回答没有,那个男人会勃然大怒把人一口吃掉。如果回答有,他会向你问路,你要告诉他在这里等着,你的儿子就会回来。”
李觅停了,她微微颤抖。
王修略有戏谑道“喂,李大小姐,你不会被一个五十年前的鬼故事吓到吧,我们可是新闻工作者,专门揭露那些普通人不敢探寻的真相。”
李觅侧过脸,脸色煞白。
“那个传闻还有后续吧,”
王修不懂她为何这么害怕,只好继续说道“是啊,传闻说那个迷路的灵因为太久找不到孩子,深受执念的折磨,他的念太强烈,无法达成愿望的他最终由执念灵变成了邪灵。”
“他开始四处游荡,夜深人静之时会出现在深巷小街,将那些过路之人碎尸,再也没有问题,再也没有答案,他会杀死看见的任何人。”
李觅颤颤巍巍指向前方街口。
她挤出微笑,道“前辈,那只是个普通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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