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外,他第一眼就看见刘无敌,这油腻的家伙拥有和别人与众不同的气质,正蹲在地上抽烟,双腿晃悠晃悠的抖动。
“咋样了?”刘无敌好奇地问道。
“不咋样。”林谷苦着脸,也学着刘无敌来了个亚洲蹲。“我说大老板,我这病真的没法治吗?要不十万块钱我不要了,指我一条明路吧?”
刘无敌把香烟掐灭往鞋底一蹭,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林谷,感觉对方心态似乎变了。
和刚刚进入幻境相比,林谷显得莫名狼狈,头发黏糊糊的沾上干枯血迹,一缕缕黏在一起,一双眼因为长久没有休息,布满了红色血丝,右手失血过多,使得脸色青白一片。
看起来就像饱受沧桑的可怜孩子最后成为乞丐一样。
唯一让刘无敌欣赏的一点,林谷的脊梁始终挺直。
“我骗你的。”刘无敌露出明朗笑容。“蓝冰决粘附于丹田内,如果想要坚持武者道路,只能用霸道功决压制,但如果你甘愿放弃武者身份,去医院做个手术断了念想,自然一生平安。”
林谷如释负重地松口气。“那就好,所谓人嘛,贵在自知,我既然主动放弃跟随刘将军进入最终战,选择留守城墙里,就是一场赌博,看看如今的我到底能做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死了以后,真的会立刻退出幻境吗?”
刘无敌神秘一笑。“那可未必,在幻境死亡以后,会堕入一片黑暗,要是幸运的话,指不定刘将军会从黑暗里面凭空出现呢?”
他又叹口气。“那些报考的蠢货也不懂得想想,跟随刘将军坚持到最后?就连身为五阶武者的突击队员都无法做到,还幻想着能够旁观史诗级的强者战斗,在最后刘将军拍拍他们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几句,传承功力,想屁吃呢!”
刘无敌往地上啐口唾沫,满脸不屑。“激战过后,困龙峡谷可是完全塌了,出现一个方圆十数公里的巨大凹坑,碎石层叠,但手一推就尽数化为粉末。。。也罢,多说无用,趁着突击部队没有出发,跟我走走看看这塞罗城吧,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此时刘沧浪的命令已经传递下去,塞罗城驻军开始有序地动起来,士兵们分为两波,残余的武者们集合在一起,再加上进入幻境的考生,勉强组织起一只数百人的突击队。
至于剩余的普通士兵,大多在挨家挨户地通知市民,吩咐他们打点好行囊,尽量精简,统一由军方安排车辆运出去。
但数十万市民,算上军车也不过近一千辆,只能运载数万人,剩下的倒霉蛋就只能靠着双腿离开城市,等待军车返程回来接送。
使得塞罗城乱糟糟的。
两人肩并肩往前走,一直沉默,刘无敌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边疆的制度和内陆不一样,没有市长,也没有最高领导人派出的监察机构,在这里,将军就是土皇帝,一人扛起城防和内政的职责。”
林谷点点头。“我明白的,洛羽老师曾经说过,特事特办,如果边境城市不选择集权化,机构臃肿,那么将军的权力就会被削弱,无法做到令行禁止,也很难动用全城力量。”
两人走到高处,往远方眺望,市民队伍拉长成一条长长的队列,一直往远方蔓延,而在下方,嘈杂的争吵声开始涌来,有不少顽固的市民不肯撤退,和士兵吵吵嚷嚷地开始对骂。
“他们不怕死?”林谷好奇的问道。
“谁不怕死?”刘无敌苦笑一声。“内陆的生活更加安全,更容易赚钱,谁不想去呢?大多数当地的青壮年都离开了,赚到了钱再回来,把家人接走。渐渐地剩下来的市民都是些老弱穷苦,又或者子嗣在军中服役的老人。”
“他们能去哪?想走又能走多远?儿子的性命都已经交给信任的刘将军,索性把自己的性命也赌上,大多数人都这样想的。”
“再说了,如果当兵的儿子非要劝说,那些老人都鬼精鬼精的,自然看得出来局面不对,又怎可能放弃心爱的儿子逃生?”
“人活着难啊。”
林谷没有搭话,奇怪地看了身边的刘无敌一眼,这番话与其说是交代局面,更像是解释苦楚,以塞罗城驻军的角度思考问题。
联想到刘无敌非常熟悉当地环境,林谷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努力回忆了一番,在登上列车的时候,刘无敌似乎并不在所处的那一节车厢里,而在列车进入幻境后,刘无敌就像鬼魂一样突然出现。
这刹那林谷吓得心脏一颤,他并不清除因为害怕还是兴奋,只感觉莫名的情绪涌上来,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天下无敌刘沧浪。
刘无敌。
他抬手擦了擦,被刘无敌敏锐地察觉到了。
果然只是看起来比较笨而已,实际上聪明得很,刘无敌暗想道。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哪怕是艰难困苦后获得的成功也一样,总会伴随着遗憾,如果你侥幸获得了传承。。。”
说到侥幸二字,刘无敌咳嗽两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说道:“刘将军奋战在与魔兽战斗的第一线,那只兽王有多强你看得见,也许会伴随着诅咒,要是不幸,这诅咒会伴随一生,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林谷一愣,他想到了神龙宝石,连忙掀开右臂袖子。
“先生,您知道这纹身是什么,对吧?”
刘无敌没有回答,依然在滔滔不绝地往下说,只是身形却逐渐变得模糊,有淡淡光芒涌出。
“你当然愿意,因为成为武者是一件非常有吸引力的事情,而且你也经历了生死之间的搏杀,却依然没有选择放弃。”
“敢于搏杀,那便是勇气,找出真相,那便是智慧,剩下最后一桩需要证明的事情,那便是超越平凡的天赋。”
“塞罗城会迎来一只山峦巨人,在二十年前正是这只巨人使用投石战术,使得十几万徒步逃离的市民队列葬身于此,今天我希望你能够击败他。”
话已至此,林谷已经彻底明白事情的真相,正好这时候突击队集结完成,刘沧浪从长街尽头缓缓走来,看着沿路夹道两旁的市民,似乎要把塞罗城最后的景象映入眼里。
欢呼声依旧浪潮般此起彼伏,却显得单薄。
刘无敌无奈一笑。“看见了吧?身为大将军无法守护身后的百姓,就连喝彩声也稀稀拉拉啊。”
“您做的很好,只是命数罢了。”林谷深吸一口气,决定摊牌了。“将军,为什么选择我?”
“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啊。”刘无敌哈哈大笑,突然伸出手凭空一握!
世界陡然一停,万事万物都随着时间停滞而陷入静止,林谷试着去托起空中一片飘飞的碎布屑,接触到手指时化为金色光芒散去。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选择?因缘际会下产生的交汇,有时候是一坨垃圾,但有时候就会诞生出最美好的结果啊!”
刘无敌缓缓往前走,去到刘沧浪身边的时候,两人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模糊,土黄色光芒闪动,逐渐融为一体。
声音涌来了,幻境重新开始运行,当刘沧浪走到面前的时候,林谷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突击队长官都悉心指导自己,内心感动之余,用尽最大的声音喊道:
“祝您武运昌隆!”
刘沧浪听见了,远远地看过来,逐渐绽放出笑颜,也扬声说道:“放心!本将军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