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城墙还有一段漫长的道路。
在天空之上,林谷不必担心速度飞快的青毛狼,值得担心的是速度更快的子弹鹰。
这些灵巧的魔兽一扇翅膀,身体轻巧地在空中扭转方位,径直朝林谷追来,哪怕林谷把飞行灵甲功率调整到最大,一路往前猛冲,尖锐的鸟鸣声依然如影随形。
越来越密集。
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成片的子弹鹰在追逐他,就像过境的蝗虫追赶一颗飘在空中的稻谷,只要速度稍稍慢些,就会卷入其中被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
......
塞罗城城墙上。
此时城防局面虽然暂时坚持下来,局势却并不好,三面城墙受到腐蚀黏液巨狼的冲击,大片墙体破损,又有子弹鹰从天空发动攻击,在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已经阵亡大半。
刘沧浪只能把突击队大将分散开去,一人镇守一面城墙,同时抽调预备役士兵补上去,那些刚刚进入幻境的考生赫然在其列。
蓝义心正站在北面城墙上,挥舞长枪刺入子弹鹰翅膀,高速滑翔带来的冲击动能让他虎口具裂,双臂酸软阵阵发疼,但他咬着牙坚持下来,用力一挥挑飞魔兽,回过头看见一位被吓傻的考生。
“把你手里的步枪拿好!别用枪管对准我!”
“不,蓝大哥快往上面看!”该考生脸上露出惊慌表情,朝远方伸出手指。
林谷正带着大片子弹鹰朝城墙冲来。
“那个蠢货!”在片刻的惊讶过后,蓝义心高声骂道。
因为兽潮的分散进攻策略,驻防力量也分为四部分,各自在不同城墙驻守,虽然拉长战线会让零星几只魔兽冲进城墙里,但局面好歹坚持下来了,进入僵持战斗阶段。
而林谷在空中肆意飞翔,把乱糟糟的子弹鹰集合在一起,无异于把敌人聚合成尖刀突击部队,专门往薄弱的城防处攻击。
塞罗城守军已经分赛开来,又如何能守得住?
“将军!”蓝义心焦急地吼道。
城墙上的人群自发地分开一条路,刘沧浪走到城墙边上,远远地眺望一眼。蓝义心能够能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喝骂。
“这蠢货。”
随后,他感觉手里一轻,精钢长枪被刘沧浪一把抢过来,用力朝着远方掷去!
一道流星穿梭天际,绕开林谷身体扎进子弹鹰阵列。
刘沧浪握紧拳头。
长枪扩散出一圈土黄色波纹,子弹鹰骤然接触到波纹,便如同翅膀被禁锢住一般,噼里啪啦地成片往下坠落。
使得夜空重归安静。
“战斗即将结束,把这个愚蠢的小子带到军帐中见我,明白了吗?”
“是!长官!”蓝义心惋惜地看一眼坠入野外难以追索的武器,敬了一礼,目送着刘沧浪离开。
这时候,他听见身后考生幸灾乐祸的低语声。
“哈哈哈,这倒霉家伙凉透了!还没进入峡谷就已经被刘将军讨厌,又怎可能获得传承?”
蓝义心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凝望着远方快速退去的狼潮,纵身跳下城墙,打开闪烁指示灯,远远朝着林谷招手。
......
......
“这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蓝义心指着林谷身上的飞行灵甲,满脸好奇。“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找到你。”
在进入幻境之前,蓝义心借助家族人脉查阅了大量资料,虽然选择进入刘沧浪幻境的人并不多,但二十年间仍然有不少考生尝试过,反馈的情况离奇的相似。
没有特殊的捷径。
如果把幻境比喻成一个冒险游戏,这里就是只有一条主线通往结局的游戏,听从命令坚持到第二波兽潮结束,主动跟随刘沧浪进入峡谷大决战。
所以蓝义心搞不明白,为什么林谷能够从长官手里接到特殊任务,并获得飞行灵甲来往于城墙内外。
林谷解下飞行灵甲塞到蓝义心手里。“想要吗?瞭望塔顶端的楼庭安长官,我从那里接到的任务,这是附赠品。”
蓝义心眯起眼睛,他当然知道楼庭安,包括今天他也曾经爬上高塔,可是结局和过往那么多考生有任何区别。
楼庭安只是微笑着,一声不吭。
哑巴长官,考生们都这样称呼楼庭安。
“不必了。”蓝义心把飞行灵甲推了回去。“我会光明正大地与你较量,即便是输了,我也没有任何遗憾。。。话说回来,纹身很帅。”
林谷一愣,连忙扯下袖子遮住右臂,他还搞不清楚纹身与黑龙的意义,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万一离开幻境以后就消失了呢?
通过敞开的正门进入塞罗城,林谷学着蓝义心走到城墙下方的堡垒处,张开双手,很快有几桶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把身上的血渍冲洗干净。
林谷便抬头望去,透过铁栏杆可以看见捧着木盆的中年妇女,她们畏惧地避开林谷目光,在边上还有一位抱着木头把玩的小萝莉,水嘟嘟的大眼睛和林谷对视一眼,很快被母亲拉开去。
“按照战时规定,妇女和孩子不能接近前线战场。。。。”
蓝义心不耐烦地打断了林谷。“按照共和国律法,士兵必须培养三年才能上前线,在张开的狼嘴面前,你也要高声宣读律法吗?”
林谷紧紧闭上嘴巴,擦干身体,从衣架拿起一件长袍披上,长袍又干又硬,还有一阵腥臭味道,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了。
一路往前走,塞罗城的凄凉景象显现在眼前。
因为子弹鹰加入战斗,此刻比上一次兽潮攻城更惨烈。
沿着塞罗城主街一直往前走,两旁的栅栏桅杆全部翻倒,化为石块洒满一地,旁边撒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子弹鹰虽然速度快,但爪子却力弱,抓住士兵啃食两口以后便无法坚持,那时候它们会高飞而起,松开爪子把仍然在哀嚎的士兵随便一甩。
从高空坠落的士兵撞上石柱,要是脑袋坠地摔得面目全非,那还算好,毕竟立刻就会死去,而那些用身体坠地的倒霉士兵,浑身骨折剧痛不止,天知道在死亡之前支撑了多久?
“爸爸,你看见我的爸爸了吗?”
走到半路,突然有小男孩从小巷跑出来,扯住林谷的手,带着哭腔喊道。
侥幸活下来的士兵,第一件事会做什么?当然是回家拥抱自己的亲人,可是从反方向来说,小男孩却迟迟找不到父亲,只能说明。。。
“很抱歉。”林谷轻轻抽回手去,可是小男孩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我找不到爸爸,你能帮我吗?”
“快走!”蓝义心转过身来,满脸不耐烦。“这里是幻境你明白吧?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有怜悯的闲工夫,倒不如付出些努力去获得传承,将来在前线有更多机会改变自己和别人的命运。”
道理的确是没错,可这样说也太冷酷了。
男孩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布料粗糙,一看就是用军用长袍剪裁缝补起来的,长长的裤腿坠到地上,露出底下一双脏兮兮的脚板丫子,每走出一步都会留下黑中染红的脚印。
“很抱歉。”林谷默默叹息,只能微微用力挣脱开去,强迫自己往前走,过了很久,当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小男孩依然站在原地,远远地凝望着他。
林谷这瞬间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