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周天翔出现时，薛玟琦将手伸向圣道。她打开了自己的一个卷轴，欲将圣道收入卷轴之中。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险些叫出声。
圣道上突然现出与冥瞳一模一样的标志然后对正在触碰圣道的薛玟琦发出了一道强大的吸力。
仅仅一瞬间之后，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力，惊惧感在她发现了自己已经迷失在这片漆黑空间里的那一瞬间之后充斥了她的内心。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太执着于用圣道复仇。现在她只觉得自己不仅无法帮想帮的人复仇，而且连他希望让她做到的好好活着都难以完成。
在她临近崩溃的时候，一道苍老而又沉重的声音从她心中响起。她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是冥瞳继承者吗？”
她心中一惊，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不。你的身上只有微弱的冥瞳气息。”苍老的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
她是知道冥瞳继承者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的。那是她一切噩梦的开始。
四
“丫头，”深夜从门外传来的中年男子声音。轻却急迫。
“丫头！”声音开始厚重起来，随之一起来的是重重的砸门声。那声音依旧没有怒意，但急迫感更甚。
6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床上的被子里，早已经醒来，却没有任何回应。实际上她已经彻夜未眠几天了。自从听到禁止外出的命令，自从听到一句“等我们回来”却再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自从每天催促着她起床，洗漱，吃饭的人变成了脸上总是愁容的管家之后。
她没想到今天管家会选择半夜找她，她心中有疑惑但是没有问任何话。
“姐姐！”门外突然的一声哭喊让她从床上惊起。她没有穿鞋就下床把门打开，看到了一脸泪水的，比她小两岁的小男孩。她瞪了一眼管家，以为是管家为了逼她出来欺负了这个小男孩。
然而管家也在哭。
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冥道院..冥道院....”小男孩在抽泣，支吾着的话里只有这三个字特别清晰。
“薛玟琦，我们躲不下去了。”管家失态的样子让薛玟琦心脏直跳。他一手抱上那个小男孩另一手拉着薛玟琦然后迅速向门外跑。
“天赫山被发现存有大量梦之泪水晶，冥道院的人为了复活冥瞳本体，已经在这里烧杀抢掠了快一个星期。就在几分钟之前，冥瞳继承者也出现了，他短短几式已经把我们天赫城的防备队歼灭了一半。我们躲不下去了，我们真的躲不下去了..”管家的语气中带有一种绝望与恐惧。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冥瞳，什么是梦之泪，但是想起这几天所有反常的地方，薛玟琦眼中也开始溢出泪水。
哗！
下山的路上，一处草丛中突然响起镜子破碎的声音。管家浑身在颤抖，疯了一般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巴并悄声让薛玟琦不要发出声音。
薛玟琦并没有在发出声音的草丛里看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但她没有敢环顾四周，她低着头看着地面，暗示自己说这样就算来了什么冥瞳继承者也不会发现自己。
可下一瞬间她怔怔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到她身下的地上出现了玻璃一样的碎片，那碎片似乎是从地下冒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完整。她看见了那碎片上出现了自己的脸，但那脸上满是鲜血。
“啊！”她吓得惊叫一声，然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跑！”管家对着薛玟琦喊道。他似乎知道接下来面临他们的会是什么。
跑了不到三十米，管家突然把小男孩放了下来。他眼里开始透露出一种绝望外的光芒:“从这里一直直着往一个方向走，下了山之后还有将近5天的路程。那里会有一个村子，是天赫城近百年来的避难所。”他转过身望了望远处的地面上噩灵一般聚成一片的血色镜子，然后又回眸一笑:“这五天我可能不陪着你们了。薛玟琦，你是齐雪辰姐姐。虽然不是亲骨肉，但他从小就喜欢找你，”他的目光中又开始流露出伤感，“照顾好他。”
他纵身奔向那片令人恐惧的镜子，然后狠狠地踩碎了其中一块。
薛玟琦和齐雪辰没有敢多看什么。齐雪辰在哭而薛玟琦强忍着眼泪。薛玟琦最后听见的来自管家的一句话是“不要放弃希望。”她离开了这里，心中始终渴望着再见管家一面可再也没有见到。
离家逃亡的感觉是什么样子，薛玟琦没仔细去体会。
恐惧，绝望，无力，这三种从没有在她人生中出现过的感觉出现得像晴天霹雳，以至于她不敢多体会什么，不敢多思考什么。
“姐姐……”长时间的跑动让齐雪辰气喘吁吁，他停下了脚步，“我累了。”
薛玟琦想说自己也累了，但是她眼前总是闪着他们和管家临别前管家脸上无奈又痛苦的表情。她忍住想流泪的冲动，轻轻摸了摸齐雪辰的头:“还不能休息，我们就快到了，我们就快到了……”
“就快到了”这四个字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在自我安慰。
…………
天赫山山顶。
残月当空，银月斜射下的森白色，让躺在地上的人们身上狰狞的伤疤亮着寒冷的光。
一个中年男子的尸体旁是一面等同于他体型大小的镜子，那镜子上毫无征兆地显现出一个长发男子的轮廓，而后那男子的模样越发清晰，他居然从镜子中走出。
“本以为，少有人入侵到的地方会有更有价值的东西的。想多了啊。除了垃圾，还是垃圾。”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男子低下头，又看向了那个中年男子，他伸出一只手，原本地上的镜子碎裂而开，幻化为粉末飘飞到中年男子身边，将其包裹。
下一瞬间，中年男子的身体也开始碎片化，随着镜子的碎片一起消逝在这天地间。
…………
薛玟琦和齐雪辰的脚步，最终还是提前停下了。
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对于两个并没有修炼过的孩子而言，显然是难以忍受的。不仅仅是齐雪辰，现在薛玟琦也感觉到了疲惫与困倦。
齐雪辰在跑动中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他这次没有哭，他摸了摸受伤的膝盖，觉得疼痛却没有喊出声。他第一次很冷静很冷静地克服内心的恐惧，然后看向正想扶他站起的薛玟琦，轻轻问:“姐姐，我们的生活怎么了？”
薛玟琦愣住了，并不是没有想到齐雪辰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而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她的生活到底怎么了。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孩子啊。
她只是想和父母，和管家，和所有与自己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生活而已，只是想慢慢地成长成一个可以追逐自己梦想的女生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只是活下去就这么困难了吗？只是因为冥道院这些恶魔的一己私欲，整个城市的人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我不知道。”薛玟琦说这句话时脑中是空白的一片。
“那我们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可以的。可以的。可以……”又是一遍遍的重复。
四
“呃啊……”
几乎无法忍受的疼痛在薛玟琦头脑中炸裂开，她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她抬头望见前方无尽的黑暗中站着一个白发的老者。
“看起来，你有着不少跟冥瞳有关的回忆。”白发老者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感。
“你……是谁？”
“我是谁。”他喃喃，“对啊，我是谁。”他轻轻动了一下身体，看似并没有迈出步子，却突然出现在了薛玟琦身前。他的一只手按在薛玟琦的头上，依旧平静地启齿:“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你的能量因子封印了你的记忆，而那封印连我都一眼看不穿。”
薛玟琦一怔，随即再次感觉到来自头脑内炸裂般的疼痛。
“姐姐，我想一直陪着你……”
“我想一直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