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不要你死,绝不要
十七双手挂在叶梵歌的脖子上,头却深深地埋在叶梵歌的怀中。渐渐地,寻找到他步履之间的规律,原本因为害怕打断他的步伐而将重量压在他身上的十七放下脚,跟着叶梵歌急速地在永寂崖的染血的岩石间飞舞,盘旋。
速度快到惊人,又美到惊人,宛若在地狱血色的曼珠沙华中进行的那一曲死亡之舞,纷繁瑰丽到极致的同时又莫名地心悸骇人。
悬崖间的疾风如鬼哭狼嚎,惊悚莫名。黑衣死士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同伴,手上的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可即便是紧张如斯却依旧没人退却。他们知道,只有杀了他,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又一轮围攻开始,他们的目标一致且默契地袭向叶梵歌怀中的白衣少女,这个被他们的猎物保护到如此好的女人,一定是他的软肋。
叶梵歌微微冷笑,手中的马刀肆无忌惮地吸取着这些企图袭击十七的人的鲜血。
他们的配合堪称默契,几个原本攻向十七的死士突然剑锋一转,直指叶梵歌的致命处,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叶梵歌手中的马刀一转,那几个人的喉头便被刀锋划过,鲜血激溅。
可是,终究是来不及了!另两个黑衣死士在面纱中露出微笑,他们手中萃毒的刀终是向着谷芽袭去,叶梵歌眉宇微皱,抱着十七一阵急退。
“叮!”短刀碰上玉钗的清脆声响,那支精美的玉钗因为承受不住而碎裂,顿时,十七如瀑的长发飘扬而下,美至绝尘。
有几缕发丝随着短刀滑下,叶梵歌听到自己向来平稳的心极其不规律的跳跃起来。
好险!要是不是有那只玉钗阻挡一下给他赢得后退的时间,他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惊慌到要命,那样的惊慌,比自己身处绝地的感觉还要恐怖!
可是他感受着怀中女人的心跳,那样的平稳,几乎没有任何波澜。那该是怎样的一种信任依赖?叶梵歌突然有些感动,为了那一份深信!
“我没事!”似是感受到叶梵歌的紧张,十七轻轻地呢喃出声。并不是不紧张,只是知道,在他抱着她来到永寂崖而不是选择杀回去的那一瞬便明白他的心意,他不想自己受到任何伤害!既然这样,她便深信。
叶梵歌笑了笑,看在那群黑衣死士的眼里却是极其嗜血的笑容,同着那半挽的乌丝、怀中的少女和鲜血浇筑的血衣,一起构成一幅最瑰丽最狂野的场面。
他,是真的怒了!
身法逼到极致,手中的马刀撕破空气,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这便是他的刀法,永远是最快最致命的一刀,却无人可以破解。
要是那些老江湖路过,见着这么朴实却又瑰丽异常的刀法,一定会认出这个人的身份。
妖刀,幻!
江湖榜上排名第一的杀手,十大杀手中唯一一个用刀的人!
他的刀,永远只是最快最惊采才艳的一击,在看似最美丽最不可思议的瞬间收割着他人的性命。
可是对面的那些人显然只是一般的家臣,被下了蛊虫的死士,所以,便只能给叶梵手中的刀祭血。
给我统统去死!
伴随着愤怒和骇人的杀气,是叶梵歌最疯狂最霸气的一刀,只一瞬,漫天的血雨飞溅,三十多个黑衣死士只一瞬便在那霸气狂绝的一刀中化作肉雨,尸骨无存。
那一瞬,仿佛天地间都静止了,就连呼啸的风也舍不得叹息。
十七靠在叶梵歌怀中,隐隐能感觉到那一刀的惊艳!
“啪啪!”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极致的嚣张,直觉里,这才是今天的大BOSS.谷芽从叶梵歌的怀中挣脱而出,抬头望向来人!
那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邋遢糟老头,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真不知道到底穿了多少年,头有点秃,四周那因为营养不良而略带棕色的头发还算柔顺的头发飘在那里,衬得一张脸愈发的平凡朴实,而他的腰间别了一把……生锈的柴刀……
确实,你没看错,那是一把柴刀。
只是,这样个脏兮兮的邻家大伯,多少跟十七心目中的大BOSS有那么点出入!十七下意识地摸了把虚汗,难道自己猜错了……
“老头子几年没出门,一出门便见到这么强大瑰丽的一刀,倒也不虚此行啊!”脏兮兮的邻家大伯一脸感叹地看着叶梵歌,“想当年,我也是一把刀走天下的……诶……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老头子真的老了哦……”
“莫大叔行侠仗义三十年,一把鬼刀人人敬畏,何来老之说!”叶梵歌的态度相当恭敬有礼,十七看着他,再转头望向那个老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啊啊啊……
可是随即,十七想起了叶梵歌的称呼,莫大叔,鬼刀,龙榜第十的高手,十七顿时眩晕了,这个老头,不会就是某本无聊的江湖志上形容的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倜傥风流的鬼刀莫邪……
记得当时谷芽没少对这个行走江湖的老头心存幻想,只是如今,十七深刻地认识到一个道理,现实与理想,终究是有差距的啊啊啊啊!
“嘿嘿!”莫邪老头干笑几声:“居然还有人识得我这糟老头子。”
“鬼刀莫邪的名号江湖没人敢忘!”叶梵歌对着这个老头,一直谦卑有礼。
可是那老头子却突然目露凶光,满眼凶狠:“今天老头子不得已,必须得到你的项上人头。”说完,也不等叶梵歌反应,一把柴刀就此拔出,远远地便往叶梵歌这边奔来。
叶梵歌把十七往旁边轻轻一推,便满脸凝重的拿着那把染血的马刀冲了上去。
刀手之间的决战,往往只是一瞬,出刀的那个瞬间,谁快,谁狠,谁就能活下去……
当十七看着叶梵歌鬼魅的身姿如风一般前行,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与那个龙榜排名第七的高手拼刀的时候,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一刀,便是生死……
刀风呼呼,刀影幢幢,十七只觉得不远处刀光连闪,兵器相接出火光点点,便再也看不出谁高谁下,谁胜谁负了?
突然,风云咋变,其中的一把刀狠狠地撕破对方的血肉之躯……
“你输了!”叶梵歌的声音稳稳传来,十七空悬的心这才稳当的着地,而她这才发现,鬼刀莫邪那只用刀的手竟整只被卸了下来,血流如注!
十七长吁一口气,明显地看得出来,鬼刀莫邪远比刚才那些黑衣死士难对付得多。
那一瞬间,十七看着叶梵歌的眼神多了一丝崇拜,他的丈夫,可是能干掉龙榜第七高手的人啊!
叶梵歌转身,看向那个等在悬崖边的少女,他的小妻子,江十七。
“小心!”他大声地叫道,手中的刀跟着刺向那个袭击他的黑衣死士。
该死!他怎么可以忘了那群不断往这边赶来的黑衣死士!
看着那个黑衣死士狠狠地一掌打向十七,那一瞬间,他竟然是那般的恨自己,恨自己太过乐心于与高手的搏斗,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结束战斗照顾好他,恨自己将不懂武功的她放在一边……
他的刀迟迟飞去,刺中黑衣死士的胸膛。
他疯狂地赶过去,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入悬崖……
“该死!”
他恨恨地骂了一记,几乎没有犹豫地跳下悬崖,一把抓住十七的衣袖,而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抓着凹凸不平的岩石上。
还好赶上了!他不无庆幸地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
“别怕!等我把你拉上去!”叶梵歌安慰道,低头看那个女人淡然沉静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在讲废话。
靠,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真不该是骂她还是夸她。
“相公大人,我没怕!”她轻柔地笑,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喜悦。呜呜,不管怎样,他家相公大人差点就跟她一起殉情了,呜呜,她能不感动嘛?
随即她警醒地说道:“相公大人,你上面……”
那个十七曾经以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鬼刀莫邪,此刻正满脸阴狠地看着叶梵歌,而他的脚,却狠狠碾着叶梵歌那抓在岩石上的纤细五指,那么狠,那么重,十七光看着就心疼,叶梵歌,这个有轻微洁癖超级注重保养的男人,他身上白皙晶莹得没有一丝疤痕,可是此刻,他的手却经历着这样的摧残……
“当真是后生可畏啊,杀了你,真有点可惜,可是,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所以,你去死吧……”
莫邪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把已经被折损的不像样的柴刀划破空气狠狠地往叶梵歌砍去。
叶梵歌右手拉着十七,左手被踩在莫邪的脚下,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阴险小人一把柴刀向自己砍来。
十七看着那把柴刀,肺都气炸了。靠,她家叶梵歌她都舍不得碰一下,你又是踩手,又是拿柴刀砍,都没经过她的同意啊!
十七怒极,从长靴中掏出那把用来自保或者自杀的短刀,恨恨地往那个该死的不知好歹的男人身上飞去。
也不只走得什么****运,短刀在空气中划着优美的弧度然后狠狠地命中鬼刀莫邪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本来就是男人最脆弱的部分,此时遇刺,比刚才断手都要痛苦百倍。莫邪痛得跳起来去捂他的小弟弟,脸上的尴尬痛苦,大家自己想象……
莫邪脚上的力道一松,叶梵歌原本拼命往后拽的左手顿时失了同他抗衡的力量,身子狠狠地往悬崖深处飞去!
而十七,看着悬崖上痛得蹦蹦跳跳的莫邪,脑海中很无语地浮现出一首诗:小江飞刀一瞬间,莫邪变成小太监!
坠崖的过程一点都不唯美,十七被灌进肺里的空气呛得半死,叶梵歌也没像诸多言情剧的男主一样追过来抱她,依旧半死不活地拎着她的衣袖在自己上面准备比自己晚死一点。
虽然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十七却觉得很安心,或许,是真的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吧,唯一的顾虑都陪自己一起掉下来的,死了也不亏,活着就是赚了。
正想着些有的没的,十七却被横生出来的松树枝给狠狠划了一下,白色的长袍应声而裂,而她的背部更是凉飕飕的。
相当窝火,虎落平阳也不过是被犬欺,而她居然被一根松树枝给欺负到了。
与此同时,叶梵歌却一把抓住松树的树干,他们终于不再做自由落体运动。十七对着这颗松树的态度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觉得这松树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没有了悬崖中强烈的气旋和呼啸的风,叶梵歌终于可以开口,他有些好笑的想着刚才的那一幕:“怎么会那么准?”
他的声音低低的,是难掩的喜悦和开怀,就像上次在云梦阁,她站在自己面前,堂而皇之地跟自己的女伴表白,甚至于她对雨涵理所当然地说奉子成婚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开怀的感觉。
不止是单纯的被逗乐了,还有更多是因为她的维护。
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角色,她都总是在他“危险”的时候站出来,将他死死护在身后。唔,他喜欢的是这样的感觉。
“什么?”十七愣了愣,随即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运气,运气!”
的确是运气,被挂在悬崖上,她根本没机会瞄准,要怪只能怪那个莫邪太倒霉。
叶梵歌笑了笑,微微调准了下握住那只松树枝的姿势。
很微小的一个细节,但是十七还是察觉到了:“很疼么?”被那个变态老头在细碎的岩石上碾踩,如今还有提着自己抓紧粗糙的松树,一定,很难受的。
“嗯。”叶梵歌也不否认,只是看着那沿着指缝中渗出的血液突然很想吓吓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骨头都被碾碎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估计撑不了半个时辰我们便会二度坠崖。”
“王府的人什么时候会到?”江珏去通知叶梵歌的人,应该很快便会过来的吧!
“说不准,西山有点偏。而且,我们的位置也不好找,上面也还有一大堆死士呢?”说这么多,就只是想表明他们会再次往下掉,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十七低头,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再次掉下去,必死无疑!
抬头,却是叶梵歌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有力之极,她清楚的知道这只拿刀的手的力量,要是没有自己,要是换这只手去抓树干,他一定可以坚持到王府的人来救他的吧!
而自己呢?只不过是一个无意闯入这个世界的灵魂,能与他相遇并且喜欢上他本身便是奢侈和强求。
在这个美丽纷呈的梦里,是他天神一般的容颜和气韵,充斥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知道如果他死她必然无已存活着,而她的死,于他,也只不过可有可无。
十七第一次庆幸他没爱上自己,那么庆幸,然后她轻轻地笑了:“我不要你死,绝不要。”
叶梵歌微惊,低头去看她,如花的笑靥绽放在那张沉静美好的脸上,一瞬间将漆黑的悬崖点染的亮堂堂一片。
他突然间有些担忧和后悔,其实,他可以坚持下去的,就算那只手废了他也可以坚持的。
“别!”
他低低地唤,想要召回什么。可是已经晚了,十七轻轻地解开那件白袍的丝带,没有任何束缚的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却又不比迅疾的往下沉。